“叩叩叩~”
“校長,我是葉臻。”
孫校長隨手把看完的信放到旁邊,抬頭看向葉蓁,“進來吧。”
葉蓁走進校長辦公室,舉起手上的信揚了揚,“我來給您報喜來了。”
“怪不得我早上起床時看到有喜雀在門口喳喳叫，原來是來喜了。”
葉蓁笑出聲,聽出孫校長在調侃她是喜鵲，“真是喜事，喏,喜在這裡,您自己看。”
她把信推到孫校長麵前,孫校長抽出裡麵的信,快速掃一遍信上的內容,“還真是喜從天降,恭喜你啊葉老師。”
葉蓁拉開椅子坐下,“校長，信我都給您看了,您還跟我打啞謎？”
“什麼意思？”
“你覺得是我給長青日報投的稿？”
葉蓁挺直腰杆，“不是您嗎？”
孫校長搖頭，“不是我,隻是三篇五十字的短文加三幅畫長青日報就給十塊錢稿費，你覺得我的麵子在長青日報主編那值十塊錢？”
葉蓁心想孫校長的臉還真是不太值錢。
葉蓁思考起來，起初她以為是校長幫她投的稿，既然不是校長投的,那麼是誰投的呢？
孫校長壓低聲音，“你不是把稿件寄給大領導了嗎？”
葉蓁眼睛咻的發亮，“您的意思是……”
孫校長遞給葉蓁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葉蓁點了點頭，回給孫校長一個‘我懂我懂’的眼神。
三篇文章的字數加起來一共是一百八十個字，就算按照千字一塊的標準給稿費，一百八十個字不過是一毛多。
不說三篇短文，隻說她畫的三張漫畫。她畫的是四格漫畫，一篇短文配一張漫畫。那三張漫畫確實新奇，但是再新奇也不可能值九塊八毛錢稿費。
所以，必然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給她投的稿件，而長青日報的主編看在這個人的麵子上破格錄用她的稿件，並且給出超出一般標準的稿費。
在葉蓁認識的人中，隻有大領導符合這個條件。
以此推理，幫她投稿的人一定是大領導或者是跟大領導有一定關係的工作人員。
想到這裡，葉蓁感覺自己暈乎乎的，她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得到大領導的青睞！
葉蓁掐自己一把，控製住歡呼的衝動，繃緊臉皮佯裝出淡然模樣，“校長，長青日報的事能往外傳吧？”
孫校長笑著搖了搖頭，“當然，長青日報在咱們當地非常受歡迎，你們的文章能登上長青日報，說明你們的文章有一定深度。”
孫校長心裡忍不住泛酸，他經常給長青日報寄稿件，但是長青日報總是以文章深度不足為由拒絕他的稿件。
“對了，我也收到一封信，是市裡寄來的。”
孫校長拿起手邊的信遞給葉蓁，葉蓁接過信，快速瀏覽信上的內容，驚訝問：“邀請我過去參加元宵活動？”
“嗯，咱們上次辦的小紅花春節晚會受到領導們的高度讚揚，特彆是老同誌的朗誦表演，既有深度又有民族特色，我個人很喜歡。當然了，上麵的領導也很喜歡。”
葉蓁懂了，信上雖然寫著邀請她去參加元宵活動，實際上是讓她帶上塔姆阿爺人去市裡表演。
自從來到這裡，她就沒去過市區，難得有機會可以去市區去領導麵前露臉，必須牢牢捉住這個機會。
說不定她可以憑借這次露臉給領導們留下深刻印象，從而走上升職、加薪的康莊大道。
葉蓁挺直腰杆，“校長，您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絕不給咱們學校丟臉。”
孫校長就喜歡葉蓁這份機靈勁兒，笑眯眯說：“如果需要幫助隻管去找孫勇，他最近手上沒事，儘管使喚他。”
這是要葉蓁提攜孫勇的意思。
“嗯嗯，我不會跟孫勇老師客氣的。”
葉蓁把信裝回信封，“表演的事我得去找塔姆阿爺商量，就不叨擾您了。”
孫校長擺了擺手，葉蓁站起身往外走。
葉蓁轉身去孫勇辦公室找孫勇，請孫勇幫她帶班。而她則領著塔姆去塔姆家找塔姆阿爺說去市區表演的事。
得知市領導邀請自己去市區表演，塔姆阿爺歡喜得扔了手上的煙袋，一直問葉蓁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騙他。
“老同誌，是真的，我沒騙你。”
塔姆阿爺撿起煙杆，激動得用煙杆敲打自己，“竟然是真的，我要在領導跟前表演了？哎喲，我老塔姆要光宗耀祖咯！”
塔姆家的小輩們得知這件事後都很高興，但提到誰跟塔姆阿爺一起去表演時卻都不說話了。
塔姆大伯搖了搖頭，“我們家計劃好要去開荒，得趕在春雷前播下種子，時間很緊。”
塔姆小叔跟著搖了搖頭，“我家母羊今年都要懷崽子，我跟孩子阿母得留在家裡盯著那些母羊。”
塔姆阿姑跟著說話，“今年我跟孩子阿爸計劃好要出門放羊，過幾天就要出門，得秋天時才能回來。”
他們也想去市裡表演，但是家裡太多活要乾，總不能為了去市裡表演把家裡的活放到一邊吧？
葉蓁理解他們的心情，琢磨著解決的辦法。
其實隻要塔姆阿爺能去，其他人去不去根本不重要。搭建高山牧場的場景不一定要用塔姆家的人，挪動小卡片這種小事學前班的小朋友也能乾。
葉蓁往深處去想，如果換小朋友們跟塔姆阿爺去表演，她可以給小朋友設計可以穿在身上的小卡片類衣裳，比如說隻露出腦袋的大樹，或者露出腦袋和四肢的石頭，以及穿著毛茸茸羊毛衫的小羊羔們。
這樣一想，小朋友們的表演肯定比大人的表演更加生動有趣。
葉蓁正要說話，塔姆的幾個堂兄弟搶先開口，“阿爸沒空去我去，我可以請假。”
“就是，我們可以代替阿爸他們去，阿爺，你放心，我們不比阿爸他們差。”
“算我一個，我明天就去請假。”
“請半個月假夠不夠？不夠我可以請一個月。”
“半個月肯定不夠，一個月也未必夠，要我看直接請一年吧。”
塔姆阿爺點燃煙杆，吧嗒吧嗒吸煙。塔姆的阿伯、阿叔們抱著自家孩子啪啪打屁股。塔姆阿姑笑著說：“沒你們的事，彆想找借口不去上學。”
塔姆的堂兄弟們不服，但是他們不敢開口，他們的阿爸和阿母正斜著眼睛盯著他們看。
葉蓁提出自己的建議，跟塔姆家的人簡單說明自己的想法。
塔姆阿爺敲了敲煙杆，“葉老師這個提議好，我讚成葉老師的想法。”
葉蓁看向塔姆家的男人們，他們紛紛點頭，“我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
“阿爸說好就好。”
就這樣，葉蓁和塔姆阿爺定下去市裡表演的事。
次日，葉蓁把稿費發給前三名的柯達、塔姆阿爺和娜娜，算上她一個人可以分到兩塊五。
這會距離元宵節還有十來天，在這十來天，葉蓁要做三件事，一是跟小朋友們排練走位的事，二是給小朋友們做可愛的場景卡片衣裳，三是找人送他們去市裡。
前麵兩件事很好辦，第三件事比較難。
長青家家戶戶都有羊，然而長青沒有自行車也沒有拖拉機。她隻能找人借馬，借到馬後還要找人造馬車。
想到馬葉蓁想到青木族的男人們，在柯西多來學校接柯達時跟柯西多提了借馬的事，柯西多得知他們要去市區表演，很爽快地表示可以借馬給葉蓁。
葉蓁熬夜做出仿現代四輪車的馬車設計圖，拜托柯西多幫忙造馬車。
柯西多同樣是爽快答應了，不過他有一個條件，希望可以跟塔姆阿爺一起上台表演。
葉蓁給他安排一個演大樹的角色，就是塔姆阿爺靠著的那棵大樹。柯西多很喜歡這個角色，每天跟著柯達一起來學校排練。
元宵節前兩天，柯西多和柯西多大哥一人趕一輛馬車送葉蓁等人去市區，從長青去市區要走兩天，途中他們得在路上過夜。
元宵當天中午，他們到達市區大門。
柯西多停下馬車，“葉老師，我們到了。”
葉蓁掀開簾子，扶著車把手晃晃悠悠走下車，“同學們可以下來休息半個小時。”
周圍的人沒見過這種類型的馬車，紛紛駐足圍觀。
葉蓁拿出小水壺喝一口水，緩了緩才轉身說話，“元宵活動在下午十七點開始，現在是中午十五點，我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休息。”
塔姆跳下車，捂著肚子害羞說：“葉老師，我想尿尿。”
葉蓁算上剛來那會現在是第二次經過這裡，對市區的情況一無所知。她看向柯西多，柯西多雖然來過市區，但同樣對市區的情況也不太了解。
最後是塔姆阿爺帶塔姆去上廁所，至於去哪裡上廁所葉蓁不知道，隻知道塔姆回來時整張臉都是紅的。
原地休息半個小時，葉蓁爬上馬車，“元宵活動在市區中心舉行，咱們出發吧。”
柯西多跳上馬車，揚起馬繩駕著馬車緩緩前進。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市區中心。
葉蓁拿出介紹信跟門口的人說話，“你好，我們來自長青小學，這是我們的介紹信。”
看門的人掃一眼介紹信，隨後轉身跟另一個人說話，“馬車留在這裡，你們跟我來。”
葉蓁朝柯西多等人點頭，柯西多和柯西多大哥跳下馬車。
葉蓁領著他們往前走，越往裡麵走人越多，好些人穿著表演時才穿的衣服湊在一起說話。
看到葉蓁等人經過時，那些人紛紛扭頭打量他們，然後扭回頭小聲說話，大聲笑。
許是看慣了長青島上的沙漠，忽然看到兩層高的白色建築，葉蓁產生一秒回到現代的錯覺。
葉蓁跟著領路的人人一直走，穿過兩條分叉路口後走到大禮堂門口，領路的人開口說：“這裡是舉辦元宵活動的地方，所有參加活動的人都要來這裡登記。”
“辛苦您了。”
領路的人離開，葉蓁領著塔姆阿爺等人進屋登記，登記完後負責登記的人遞給葉蓁一張號碼牌。
葉蓁瞄一眼登記表，通過登記表估摸出今天一共有十五個節目，他們因為來得晚，所以節目排在最後。
葉蓁把號碼牌收好，轉身跟塔姆阿爺說話，“活動還有半個多小時才開始，我們出去走走吧。”
一行人往外走，塔姆追上葉蓁，拉了拉葉蓁的手，“老師，他們的臉好紅。”
葉蓁扭頭去看，看完後小聲跟塔姆解釋，“他們臉上塗了紅色的東西，所以才會顯得臉紅。”
塔姆拉住柯達，“柯達，他們好奇怪。”
柯達順著塔姆指的人看，看完後點了點頭，“好嚇人。”
葉蓁拉著他們往前走，塔姆東看一眼，西看一眼，忽然問：“葉老師，我們要塗臉嗎？”
葉蓁停下腳步，其實她帶了紅紙和各種植物顏料，“你們想塗嗎？”
塔姆和柯達對視，倆人都不說話。
畢竟是自己的學生，葉蓁看他們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們的想法，“老師帶了塗臉的東西，如果你們願意的話，老師可以幫你們塗喲。”
塔姆迅速抬起頭，“我願意。”
柯達嚴肅著小臉接話，“大家都塗，我們也要塗。”
“塔姆同學和柯達同學說的對，彆人有的我們也要有，走，咱們去塗臉。”
遠處有一棵樹，葉蓁走向那棵樹。
塔姆阿爺擦了擦地上的樹根，把煙杆放進腰間，挨著大樹坐下。柯西多和柯西多大哥倆人一人站一個方向，負責保護小朋友。
葉蓁打開布袋，拿出幾盒自製的植物顏料。這幾盒植物顏料都是最普通的顏料，有黃色、綠色、藍色、黑色以及紅色。
“同學們排好隊，老師要開始給你們塗臉了。”
葉蓁拿出刷子，“負責演小樹的站這裡，演小羊的站中間，演小石頭的站右邊。”
小朋友們迅速按照葉蓁的要求站好，葉蓁根據小樹、小羊以及石頭設計出三種妝容，給演小樹的小朋友畫綠色的眉毛，綠色的腮幫子以及綠色的嘴唇，給演小羊的小朋友畫黃色的眉毛和腮幫子以及藍色的嘴唇，給演石頭的小朋友畫紅色的眉毛，紅色的腮幫子以及紅色的嘴唇。
這些顏料全都是從植物中提取的顏料，看著色彩繽紛，其實不會傷害小孩子的皮膚。
葉蓁簡單在小朋友的臉上塗上顏色，“行了。同學們，你們想看看你們的樣子嗎？”
小朋友們紛紛喊:“想！”
葉蓁掏出小鏡子，“娜娜班長，你負責給同學們拿鏡子。”
娜娜接過鏡子，自己先照一遍鏡子，她演的是小羊，看到鏡子裡麵的自己驚訝得張大嘴巴，“老師，我的臉好黃啊。”
葉蓁扭頭，“娜娜班長的臉跟太陽一樣黃燦燦的呢，真可愛。”
被葉蓁這麼一說，娜娜忽然覺得自己很像天上的太陽，歪著腦袋使勁照鏡子，“真的有點像太陽呢，特彆是這裡，這裡黃黃的好像早上的太陽。”
其他小朋友急了，“娜娜，我們也要照鏡子。”
娜娜走向同學們，挨個給他們照鏡子。
演小樹的小朋友問葉蓁，“老師，我像什麼？”
葉蓁頭也沒回，語氣浮誇誇他們，“像彩畫上的小仙童呢，真好看。”
演小樹的小朋友滿意了，緊接著演石頭的小朋友問：“老師，我們呢，我們像什麼？”
葉蓁頓了頓，繼續語氣浮誇誇他們，“你們啊，你們像火娃，老師記得火娃的眉毛也是紅色的呢。”
這會輪到演石頭的小朋友滿意了，葉蓁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塔姆阿爺和柯西多，“老同誌、柯西多，你們要塗臉嗎？”
柯西多使勁搖頭，他才不要把自己的臉塗成五顏六色。
塔姆阿爺盯著塔姆看，塔姆的臉雖然怪怪的，但是越看好像越好看，“葉老師，我要塗。麻煩你了。”
“不麻煩。”
葉蓁拿出自製的粉餅，給塔姆阿爺先上一層底妝，然後再細化他的臉。經過葉蓁的捯飭後，塔姆阿爺的臉變得光滑明亮，臉上泛起淡淡的紅光，看著精神氣十足。
葉蓁收拾好東西，“活動快開始了吧。”
剛才負責登記的人說活動準時開始，但是現在已經十八點了，活動還沒開始。
葉蓁進屋去問情況，負責人說領導們還在開會，活動推遲兩個小時，要到二十點才開始。
葉蓁見時間還早，便拿出乾糧分給小朋友們。
這時，一個女人走近葉蓁，十分親切說：“同誌你好，我是長青烏木小學的老師。”
葉蓁咽下嘴裡的東西，擰開水壺喝水衝乾淨牙齒縫隙裡麵的麵餅屑，“同誌你好，我是長青小學的老師。”
女人跟葉蓁握手，“我叫趙虹。”
葉蓁點頭微笑，“我叫葉蓁。”
說了名字後，趙虹笑得更親切了，“你們長青離這裡挺遠的，你們是走路過來還是坐車過來？”
葉蓁想坐馬車也是車，“坐車。”
葉蓁的態度很是敷衍，但是趙虹似乎沒看出葉蓁的敷衍，依然興致勃勃跟葉蓁說話，“我在長青日報上看過你們學校的文章，文章寫的特彆好，立意很深，我很喜歡。”
葉蓁繼續敷衍，“謝謝。”
“對了，你們也是受邀來參加活動的吧，你們準備了什麼節目？”
葉蓁收起臉上的笑容，“保密喲。”
趙虹一點都不覺得尷尬，自顧自笑起來，“葉蓁同誌真會開玩笑。”
葉蓁敷衍微笑，“好笑嗎？”
趙虹哈哈笑出聲，“好笑，跟你聊天真開心。實話跟你說我剛來長青，可能是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吧，我在這裡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葉蓁臉上笑眯眯，心裡升起十分警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位趙虹同誌一上來就跟她說秘密，說什麼剛來長青，可能因為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導致沒有能說話的人，短短幾句話就將自己說成是遠走他鄉的可憐女同誌，將自己放到弱勢位置。
可她的表情和說話的口吻一點都不像遠走他鄉無人搭理的小可憐，反而像處處逢緣的交際花。
這裡人那麼多，但她似乎隻認準葉蓁一個，隻找葉蓁說話。
葉蓁不覺得自己有超乎尋常的魅力，單憑一個照麵就可以俘獲趙虹同誌的信任。
結合趙虹同誌的言行，以及當下的時代背景，葉蓁懷疑趙虹是特·務。
當然了，葉蓁不敢百分百肯定，但是小心無大錯，出門在外，謹慎一點就能安全一點。
葉蓁故意抬起手看手表，“喲，十九點了，活動該開始了吧。”
她轉過身拍手，“同學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咱們準備進屋了。”
趙虹還想跟葉蓁說話，葉蓁低聲跟她道歉，“趙虹同誌不好意思啊，我們準備不足，需要去舞台上繼續排練。咱們下回再聊啊。”
趙虹臉上的笑容頓住，很快重新揚起嘴角，親熱說：“排練是應該的，我熟悉舞台，我帶你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