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彆敲門了。”
葉蓁打開門,看到門口站著一群人，有男有女,前麵站著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兩個男人均戴著眼鏡，年紀在五十歲以上，女人則穿著洗得泛白的工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表情嚴肅,眼神銳利，年紀在六十歲左右。
這三個人後麵站著十來個壯碩的男人，這些男人渾身散發著凜然正氣，估計是警·衛·隊的。
葉蓁收回打量的視線,“我是葉蓁,你們是？”
左邊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葉同誌你好，我是長青農業大學的孫淼,這兩位是京都來的專家。”
葉蓁心裡頓時有數了,農業大學的教授和京都的專家來找她肯定不是來找她聊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估計是想找她打聽西區沙漠的事。
錢小花帶著沈老頭等人走出門口，錢小花伸長脖子往外看，“誰啊？”
葉蓁打開門，“進屋說話。”
葉蓁領他們進屋,經過錢小花身邊時壓低聲音說話，“媽，他們是京都來的專家。”
錢小花迅速轉身直視幾位專家，用自以為很小聲的聲音吐槽人家，“看著不像啊，聽說專家都長得跟，”
她一時想不起合適的形容詞，頓了頓才說：“跟上次來學校的趙領導似的，眼睛直直的，眉毛有點粗，臉上一丁點表情都沒有，看著就很威嚴。他們幾個可不像，特彆是左邊那個，他身上的氣勢跟孫校長的氣勢有點像。”
幾個專家微微變了神色，葉蓁拉錢小花往前走，“媽，喬娜上次給我的茶葉是不是在你屋裡？您去拿點出來。”
錢小花雖然愛念叨葉蓁，但她不是蠢人，看得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等著，我去拿茶葉。”
葉蓁招呼幾位專家坐下，隨後出門去找錢小花。錢小花這會捧著茶壺進屋，倆人在門口撞上，錢小花先開口，“我把茶葉泡了，你拿進去。”
葉蓁打開茶葉聞了聞，“第幾泡茶？春茶要喝第二泡茶才有味。”
“窮講究。”
錢小花白葉蓁一眼，“第二泡，你趕緊進去招呼專家，彆怠慢了人家專家。”
葉蓁接過茶壺往屋裡走，打開櫃子拿出大海碗倒茶。茶壺裡麵的茶水有限，因此倒茶時要掂量著來，既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
“同誌們喝口茶潤嗓子。”
孫教授滿腦子都是西區沙漠的事，喝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問，“葉同誌，聽說是你告訴長青人民西區沙漠下邊有地下河。”
隨著孫教授開口說話，另外兩位專家迅速拿出本子記錄倆人的對話。
這事能承認嗎？必須不能承認！
葉蓁使勁搖頭，“沒有，沒有的事，這都是誤會。”
女教授觀察葉蓁的表情，“怎麼是誤會？現在整個長青都在傳長青縣長青生產大隊的西區沙漠下邊有一條地下河，隻要在西區沙漠種滿樹苗，西邊的河水就會順著樹苗的根部流出沙漠。種樹的事是你領的頭吧？”
葉蓁繼續搖頭三連擊，“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女教授繼續盯著葉蓁看，眉頭擰起，扭頭小聲跟孫教授說話，“這個沒有，那個又沒有，這跟我們了解到的資料不一樣啊。”
孫教授露出審視的神色，“葉同誌，我們來找你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跟你聊一聊西區沙漠的事。希望你能相信我們，跟我們敞開心扉聊聊天。”
“孫教授，我沒有不相信你們，說實話，我非常相信咱們國家的專家，非常相信咱們國家的領導。國家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我絕對義不容辭，絕對沒有二話。”
“不過咱們得實事求是說話，西區沙漠地下河的事的的確確跟我沒關係，同樣西區沙漠種樹的事也跟我關係不大。”
女教授迅速捉住葉蓁話中的重點，“關係不大也就是說有點關係，能跟我們聊聊嗎？”
女教授看著嚴肅，其實不是她對葉蓁有看法，隻是習慣用嚴肅的態度解決問題。
“當然，西區沙漠種樹的事確實跟我有一點關係。我是長青小學學前班的老師，平時喜歡帶學生去沙漠邊上上課。有一回我們上課時討論到西瓜的種植問題，我發現好些學生都不知道西瓜籽可以種出西瓜，於是我給他們出了一道課外作業。”
“我給他們一人發一粒西瓜籽，讓他們用西瓜籽做實驗，研究西瓜種植跟水、土壤以及溫度之間的關係。”
說到這裡，葉蓁偷瞄幾位專家，見他們都在認真做筆記便繼續往下說：“這事本來隻是學生們的課外作業，後來學生們的家長覺得這個實驗非常有趣，自動自發跟孩子們一起參與這個實驗。”
“事實上西區沙漠一開始隻種植西瓜，後來因為當時的季節不適合種植西瓜我的那些學生才開始種植其他植物，比如南瓜、蘿卜以及一些路邊挖掘的野花野草。大家都沒把實驗的事當回事，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有人傳西區沙漠下麵有地下河，還說什麼隻要在西區沙漠種滿數，地下河就會通過樹根流出沙漠。”
葉蓁知道傳這件事的人是趙虹，也給相關部門的領導寫信上報這件事。不過今天來的專家不是相關部門的領導，在沒有相關部門允許的情況下，她不能告訴他們趙虹的事。
“咱們長青長期缺水，大家聽說種樹可以引出地下河便紛紛主動加入西區沙漠種樹大隊。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孫教授，兩位專家，這是我知道的所有情況，希望對你們的研究有所幫助。”
幾位專家神色不變，互相用眼神交流。女教授放下筆記本，“你為什麼覺得西瓜種植跟水、溫度以及土壤有關係。”
據資料所知長青小學的葉蓁老師並沒有接受過生物學方麵的教育，甚至於沒有接受過小學知識的教育，她為什麼會知道西瓜種植跟水、溫度以及土壤有關係？
她的所思所想可不像沒有學習過生物學的文盲。
葉蓁一點都不慌，她早就想好借口，“我家老沈教的。我家老沈是基地的小隊長，我嫁給我家老沈時他就開始在基地工作，跟基地的教授們學會不少知識。”
女教授看向孫教授，孫教授露出笑臉，“原來是這樣。以訛傳訛要不得啊，葉同誌，非常感謝你的配合。”
葉蓁幫他們倒水，“應該的，為人民服務！”
孫教書臉上的表情更溫和了，“葉同誌是黨員？”
葉蓁搖了搖頭，隨後堅定說：“加入我黨，成為一名黨員是我終身的奮鬥目標。”
孫校長跟女教授對視，隨後孫教書站起身，“一會我們還要去西區沙漠進行第一輪探測，今天的聊天到這裡結束，打擾你們了。”
三位專家都是專人人士，他們來找葉蓁是因為他們看到的資料都表明西區沙漠的事跟葉蓁有關係，因此他們想來看看現實中的葉蓁是否跟資料上的葉蓁一致。
見過人後他們發現資料上的葉蓁同誌跟現實中的葉蓁同誌存在很大的差彆，他們收到的資料過於誇大葉蓁同誌，作為一名研究工作者，他們絕對不相信普通的人民教師能不通過檢測發現沙漠下麵的秘密。
資料上說葉蓁同誌第一次去東區沙漠就認定東區沙漠下麵有寶藏，第一次去南區沙漠又認定南區沙漠有有石油。這簡直是荒謬，簡直是無稽之談。
葉蓁同誌隻是普通人，她的眼睛跟普通人的眼睛並沒有什麼不同，怎麼可能一眼就能看出沙漠下麵有東西？
三位專家經過眼神交流後決定回去給調查葉蓁同誌的單位寫批評信，研究工作容不得半點誇張，一是一，十是十，必須實事求是寫調查資料。
葉蓁跟著站起身，“不打擾，不打擾，隨時歡迎你們來我家做客。”
三位專家往外走，葉蓁跟上去送他們出門，目送他們走遠了才收回目光回屋，“爸，島上的人都在傳我是讓咱們長青人民種樹的領頭人，你們知道這件事嗎？”
沈老頭脫下鞋子抖乾淨鞋子裡麵的沙子，“是，是啊，他們都這樣說。”
錢小花關上門，“可不是，大家夥都這樣說。老二家的，這是好事，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
她壓低聲音，“萬一西區沙漠下麵真挖出地下河，你可是算大功。”
“萬一下麵沒地下河呢？”
錢小花嘖一聲，“沒有就沒有，咱們又沒有說下麵一定有東西。”
地下河的事跟錢小花有很大關係，錢小花得意想她沒少幫老二家的在外邊宣傳地下河的事，要沒有她的宣傳，這會長青未必知道地下河的事跟老二家的有關係。
她就是那什麼，俗話常說的老二家的背後的女人。
“老二家的，你可彆犯蠢，要是有人問地下河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你可千萬彆說沒關係。當然了，為了避免出現意外，你也彆直接承認跟你有關係。”
葉蓁服了錢小花的腦子，她可真會算計。
錢小花走近葉蓁，“剛才那幾位是來找你問地下河的事？”
葉蓁點頭，錢小花咯咯笑出聲，“上回南區沙漠石油的事上邊給你獎勵五百塊錢，這回要是確定西區沙漠有地下河，會再給你獎勵五百塊錢不？”
“不會。”
她根本就沒承認地下河的事跟她有關係。
錢小花伸手去點葉蓁的腦門，“怎麼不會呢，上次你也說人家領導不會給獎勵，然後怎麼著，人家領導給了，不僅給了還給了五百塊錢！”
“算了，我看你就是榆木腦袋，木頭似的一點都不會轉。”
說到這裡，錢小花挎著菜籃子往外走。
葉蓁拉住她，“媽，你去哪？”
錢小花拍開她的手，“去哪？去給你們幾個祖宗挖沙蔥。我是倒了八輩子大黴才會投生成老沈家的媳婦，年輕時被老虔婆欺負，臨老了還要給老沈家伺候媳婦、孫子。”
“哼，我真是欠了你們老沈家的。”
說是這樣說，但是錢小花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
專家才剛走，她必須出去跟大家夥說一說專家來沈家的事，還要再跟大家夥吹一波老二家的能力，畢竟整個長青島隻有老二家的能見上專家。
葉蓁和沈老頭已經習慣錢小花這種說話模式，對視一眼一起搖了搖頭。
“媽，我下午沒事，要不我去幫你？”
錢小花再次甩開葉蓁的手，“用不著你幫，你跟著去隻會礙手礙腳。”
她可是要出去吹牛，老二家的要是跟著一起去，她還怎麼吹？
“家裡好幾天沒打掃了，你要是心疼我這個婆婆，你今天就把院子給掃了，把窗戶大門擦一遍，省得我回來還要打掃衛生。”
葉蓁能說什麼？她隻能說好。
錢小花樂嗬嗬往外走，不到一天的功夫，整個長青島都知道沈家來專家了，哪裡來的專家？當然是京都來的！
來找誰？這還用說嗎，肯定是來找葉蓁老師！
找葉蓁老師做什麼？這說起來可就不得了了，他們來找葉蓁老師商量地下河的事！
於是，西區沙漠有地下河的事再次傳遍整個長青，錢小花無意中吹的牛成為了西區沙漠有地下河的鐵證。
葉蓁是人在家中坐，地下河砸腦袋。
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以訛傳訛，好些長青人民都知道葉蓁老師有一雙黃金眼，她看一眼東區沙漠就看出東區沙漠下麵有寶藏，她看一眼南區沙漠又看出南區沙漠有石油，她看一眼西區沙漠再次看出西區沙漠有地下河。
很快，這些謠言通過某些人員的記錄成為資料被送到專家們的手上。
孫教授看一眼描寫葉蓁的資料，氣得大喘氣，“荒謬！上次才寫信過去批評他們，他們說了會改，這像是會改的樣子？”
女教授臉上的表情不比孫教授臉上的表情好看，“再寫信過去，下次要是還傳這樣的資料過來，直接通報批評。”
另一個教授拿起資料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才接話，“除去某些誇張的描寫，這份資料還是挺有趣的。”
他被孫教授和女教授一起死亡凝視，嚇得手抖，急忙改口，“必須批評，這太不像話了！”
葉蓁對專家組裡麵的事一無所知，這會忙著籌劃全民講故事大賽的事。
秋去冬來，長青下起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整個長青被純白色的雪花覆蓋。
葉蓁跟孫勇一起在長青小學門口掛橫幅，橫幅上寫著：全名講故事大賽總決賽。
綁上繩子，孫勇往手上哈一口氣，“葉老師，聽說西區沙漠那邊發現了地下河，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葉蓁穿上手套，“昨天聽我爸說了。”
孫勇瞅葉蓁的臉，葉蓁戴上帽子，“怎麼了？”
孫勇看她的眼神不對！
孫勇拍了拍帽子上的雪花，“聽說你隻看一眼就能看出西區沙漠下麵有地下河，葉老師，你當時是怎麼看的，能不能教教我？”
葉蓁腦殼疼，她怎麼知道她是怎麼看的？
事實上她根本沒說過那樣的話，“都是謠傳，孫老師，咱們可是人民老師，可不能傳謠信謠。”
孫勇忍不住瞄葉蓁，大家夥都是這麼傳的，一個人傳是謠傳，現在整個長青都在傳，總不可能都是謠傳吧？
不過既然葉老師不想承認，他隻能壓下好奇心忍著不繼續往下問。
“葉老師，你說趙領導和錢領導還來看這次的比賽嗎？”
“他們會來。”
孫勇跟上葉蓁，“你怎麼知道？”
葉蓁打開門，拿出熱水壺到處一杯熱水，吹走上麵的熱氣後小口喝水，“我昨天在西區沙漠看到他們了。”
“他們來視察西區沙漠？”
葉蓁哪裡知道領導們來視察什麼，“估計是，聽說西區沙漠準備弄調水工程隊，正在開會討論相關事宜。”
孫勇還是很想問葉老師有關地下河的事，但是葉老師嘴巴特彆緊，對於她不想說的事即使撬開她的嘴巴，她也不會說。
想了想，孫勇決定不問了，轉而想起另外一件事，“聽學前班的學生說你要教他們做什麼自來水，咱們這邊可不像京都，既沒有管子也沒有竹子，你打算怎麼做自來水？”
葉蓁放下水杯，抬起手看一眼手表，“十五點了，還有兩個小時。”
孫勇湊過去看一眼手表，“參賽選手早就來了，他們在會議室排練。”
葉蓁往外走，邊走邊跟孫勇說自來水的事，她確實說過教學前班的小朋友做自來水，不僅說過，並且已經做出粗糙版的自來水。
她在沈南的垃圾堆裡找到很多可以用的材料，經過多次融合後將那些材料融成粗糙版的自來水管。
因為材料有限，她隻在西區沙漠那邊的小溪邊挖掘了一個水池，所謂的自來水其實一點都不自來，每次用水時需要小朋友們先用嘴巴細吸管引水，引出水後還要認為拉動水管使水池裡麵的水進入水管。
不過，一個星期前專家們在西區沙漠發現地下河，現在整個西區沙漠都被封鎖了，她做的那些自來水管也被專家們沒收了。
孫勇聽得直咂舌，沒想到葉老師已經做出自來水，不愧是葉老師！
說著話，倆人走到會議室。打開門，葉蓁率先走進屋，“同誌們，比賽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娜娜走過去抱住葉蓁的腰，“葉老師，我準備好了。”
娜娜阿母笑眯眯說：“我家娜娜現在能倒著說故事。”
葉蓁揉了揉娜娜的小腦殼，“娜娜真棒。”
她低頭抱起娜娜，娜娜已經八歲了，葉蓁抱得有些吃力，“老師給你畫的小裙子做出來了嗎？”
娜娜阿母正要說話，娜娜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告訴葉老師。”
娜娜摟住葉蓁的脖子，“葉老師一會就知道了，暫時先保密。”
葉蓁放下娜娜，“好好好，先保密，老師很期待你一會的表現，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