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環境中聽力變得更加敏銳，被撞倒的瞬間葉蓁繃緊心裡的弦,大腦淡定地發出指令,先是站起身撲過去壓倒前麵的黑影，然後揪他的頭發。
葉蓁發出急促的喘息,雙手死死扣住黑影的手。
這是一個男人,身高在一米六八之間,雙手渾厚有肌肉,很快甩開葉蓁。
“媽，咱們不能讓他跑了。”
今晚是釣大魚的夜晚，但凡是可疑分子都不能讓他逃走。
葉蓁生出一股子勇氣，不顧受傷的右手再次撲過去。這次她的腦子變得更加清醒,撲過去時快速分析男人的弱點。
首先男人的左腳似乎受傷了,剛才甩開她時左腳下意識抬了起來。
葉蓁撲過去,先是一腳踹向男人的左腳,趁男人躲避時衝過去扣住他的雙手,抬腳踹他的下三路。
男人發出痛苦的嘶喊，葉蓁使勁壓住他的手，從後背按住他將他按倒在地上。
這時錢小花緩過神來,一邊尖叫一邊衝過去幫忙。
她脫下鞋子使勁抽向男人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發出劇烈的啪啪聲。男人哀嚎著掙紮，但他一個人抵不過葉蓁和錢小花兩個人。
男人最終被葉蓁和錢小花打暈過去。
錢小花驚嚇過後渾身脫離,一屁股坐到地上，“老二家的，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葉蓁頓時就笑了,“媽，你連人家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知道竟然敢脫鞋子抽人家？”
錢小花翻起白眼，挪過去坐到男人身上，用自己的重量壓住男人，“不是你說不能讓他跑了嗎？”
“喬娜那邊還需要咱們，這人怎麼辦？”
葉蓁站起身，剛才光顧著捉人不覺得身上難受，這會緩過來了才覺得右手、腰上一抽一抽地疼。
她扶著腰站起身，但腰不知道是扭了還是怎麼了，使了會勁還是直不起來。
“帶上他走。”
她們要去巡邏站找車，這個男人正好要送去巡邏站，可以帶上他一起走。隻是男人畢竟有一百五十多斤，葉蓁和錢小花扛不動他。
葉蓁拉起男人的腳，“媽，咱們一人拉一邊拖他去巡邏站。”
錢小花跟著拉起男人的右腳，“喬娜那邊也不知道能不能挺住，這裡去市醫院得兩三天，萬一路上出個好歹，咱們怎麼跟宋野交代？”
葉蓁揉了揉腰，腰側酸疼酸疼的特彆難受，“也許不用送醫院呢，我剛才看到赤腳大夫進入喬娜家。”
錢小花想起長青島上的人口，“接生婆也在那，還有小錢、小李他們都是幾個孩子的媽，應該能幫上忙。”
倆人拖著男人的腳快步向前走，在黑夜中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前麵有人。”
“走，過去看看。”
眼睛閃過手電筒光，葉蓁捂住眼睛，迅速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長青島的葉蓁，你們是巡邏隊的同誌嗎？”
那邊傳來微弱的聲音，“聽聲音像是葉蓁老師。”
“快，你跟二寬過去看看。”
兩個男人從夜色中走出來，他們身上扛著大刀，手裡提著手臂粗細的手電筒，名叫二寬的人大喊出聲，“真是葉老師。”
“大哥，你們快過來，葉蓁老師拉了一個人過來。”
夜色中又走出幾個彪悍男人，他們身上均扛著大刀，為首的男人身後背著一把大弓，“葉老師，這人是？”
葉蓁鬆開手，男人的腿摔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不認識，路上捉的。”
錢小花看到巡邏隊的人頓時精神氣來，“我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一道黑影撞向我家媳婦，我家媳婦看情況不對立刻撲過去按住他。”
“我媳婦一個人製不住他，於是我急忙脫下鞋上去抽他，你們看他的臉，他臉上的鞋印子就是我抽的。”
錢小花語氣中帶著些許驕傲。
二寬照向男人的臉，“大哥，他的臉確實有鞋印子。”
其他人發出抽氣聲，男人臉上何止有鞋印子，他的整張臉烏青流血，就沒有一塊好肉。
二寬收起手電筒，“大哥，這人好像是咱們要找的人。”
葉蓁心裡想著喬娜的事，“同誌，我們島上有女同誌難產了，隊裡的馬還在嗎？”
“在的，葉老師跟我來。”
葉蓁跟錢小花使眼色，示意她在這裡等她。
錢小花點頭，眼睛滴溜溜轉，一會看向地上的男人，一會看向其他男人。饒是再遲鈍，這會也看出情況不對。
錢小花繃緊臉，試探著問：“同誌，咱們長青島是不是出事了？”
二寬走到錢小花旁邊，“咱們長青島沒事，出事的是北區沙漠那邊，聽說北區沙漠那邊剛拉過來的賽車全被偷了。”
錢小花心裡咯噔起來，這真是出大事了！
錢小花顧不得跟巡邏隊的人聊天，著急忙慌要去找葉蓁，跟葉蓁說北區沙漠的事。老二家的是賽車比賽的負責人，現在賽車被偷了，老二家的必然會被罰。
二寬拉住錢小花，“嬸，您去哪？”
“我去找我媳婦。”
二寬跟上錢小花，“嬸，咱們在這裡等著就行，一會我大哥會帶葉老師過來。”
話音剛落，遠處響起一陣馬蹄聲，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出現在眾人眼前。
錢小花撲過去，“老二家的，北區沙漠出事了，你找來的那些賽車被偷了！”
葉蓁臉上配合地露出驚訝神色，心裡卻思索起來，北區沙漠的賽車被偷意味著潛伏在長青的特·務們行動了。
不知道錢老師那邊有沒有把他們一網打儘。
“媽，現在顧不得賽車的事了，您快上車，咱們得快點回去接喬娜。”
葉蓁拉錢小花上車，車上的男人跳下車，隨後二寬爬上車，“葉老師，我大哥還得去巡邏，他讓我來幫你們趕車。”
葉蓁聽到剛才的男人喊他二寬，便說：“辛苦二寬同誌了。”
長青的男人都會趕馬車，半個小時後葉蓁和錢小花回到長青島，葉蓁跳下馬車，疾步跑進喬娜家，“馬車來了，喬娜怎麼樣了？”
錢夫人拉開簾子走出門，“孩子還沒生出來，情況非常不好。”
錢小花年紀最大，經驗也最足，“彆說話了，趕緊拿棉被裹著喬娜把她抱出來，還有屋裡的接生婆以及赤腳大夫也喊出來。”
喬娜被棉被裹著抱上馬車，隨後兩個四十來歲的接生婆跟著爬上車。
赤腳大夫是個六十歲的男同誌，他沒有接生經驗，隻會看普通的迭代損傷，作用不大，因此沒有跟上車。
葉蓁摸了摸口袋，“媽，您身上有錢嗎？”
上醫院沒錢可不行。
錢小花剛從床上爬起來，聽到喬娜難產的消息急急忙忙披上衣服就來了，哪裡來得及帶錢，“沒有。”
葉蓁轉身問錢夫人，“錢姐姐帶錢了嗎，喬娜這種情況怕是要不少錢。”
錢夫人點頭，拿出信封遞給葉蓁，“我剛才準備的，你拿去吧。”
“算我借的，回來還您。”
葉蓁爬上馬車，錢小花想了想跟著爬上去。
二寬揚起馬繩，“坐穩咯，駕駕駕。”
馬車急速往前奔跑，喬娜的哭喊聲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葉蓁下意識緊繃起來，但願喬娜運氣好能挺到市區。
太陽出來又離開，夜幕降臨，一天過去。
葉蓁掀開車簾子，探頭進去，“喬娜還好嗎？”
錢小花聲音顫抖起來，“氣息越來越弱了，還能再快點嗎？”
葉蓁也著急，馬車的速度擺在那裡，即使趕得再快也得用一天半才能到達市區。“快不了，最少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
其中一個接生婆欲言又止，葉蓁看向她，“您有話直接說，咱們商量著來。”
接生婆壓低聲音，“我以前遇過這樣的例子，孩子因為卡住了出不來，需要把那裡剪開伸手進去把孩子拉出來。”
葉蓁渾身顫抖，他們還在路上，可不敢做冒險的事，萬一操作不當大出血怎麼辦？
所有人都看向葉蓁，等著葉蓁做決定。
葉蓁嘴唇哆嗦起來，慌得說不出話。
“嫂，嫂子，保，保孩子。”
喬娜微弱的聲音傳進葉蓁的耳朵，葉蓁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彆瞎說，大人孩子都得保！”
葉蓁湊到剛才說話的接生婆耳邊小聲問，“她還能堅持多久？”
接生婆豎起一根手指頭，這是還能堅持一個小時的意思。
葉蓁沒生過孩子，但是在電視上看過生孩子的電視劇。接生婆的提議是唯一的方法，但是這是事關人命的大事，葉蓁不敢下決定。
錢小花大喊，“喬娜暈過去了。”
葉蓁眼淚控製不住了，“掐她人中！嬸子，你，你去，按你說的來做。”
葉蓁整個人抖動起來，嘴巴因為著急抖動起來，說不出完整的話。
接生婆掏出剪刀，葉蓁不敢看接下來的場麵，急忙掀開簾子往外爬。是的她在爬，這會子她慌得站都站不起來。
馬車裡麵響起微弱的喊叫聲，葉蓁握手成拳，顫抖著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葉蓁想說點什麼給喬娜鼓勁，但這種情況下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唱起國歌。聽她唱國歌，二寬跟著唱起來，裡麵的錢小花以及接生婆也跟著唱起來。
裡麵傳出錢小花的驚呼聲，“喬娜醒過來了，快，咱們動作再快點。”
葉蓁不間斷地唱國歌，漸漸地她的聲音蓋過喬娜的喊叫聲，夜空中出現星星，月亮隱入雲層中。
“哇，哇，哇~”
錢小花掀開車簾子，“生了，生了，老二家的，喬娜生了！”
葉蓁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瞬間失去力氣往後倒，直接摔入馬車裡麵，“大人怎麼樣了？”
錢小花快速把孩子包裹住，“喬娜暈過去了，不過隻是暈了，人沒事。”
濃鬱的血腥味衝入鼻尖，葉蓁捂住嘴巴乾嘔，緩了緩才又問，“孩子呢？”
錢小花把孩子遞給葉蓁看，“孩子也沒事，可惜沒有足月，不然這孩子肯定長得好看。”
葉蓁掃一眼孩子，這孩子渾身紅彤彤跟八十幾歲的小老頭似的，哪裡好看了？
馬車還在前行，因為喬娜順利生出孩子，眾人放鬆下來。緊繃了幾十個小時，一旦放鬆下來很快開始感覺到疲倦。
錢小花把孩子遞給葉蓁，“不行了，我扛不住了，得去眯一會。”
葉蓁抱著孩子不敢動，緩了一會才抱著孩子笑出聲。
真好，喬娜沒事了，孩子也生出來了。
第二天中午，馬車到達市區醫院，葉蓁去給喬娜辦理入院手續，經過檢查後醫生告訴葉蓁大人沒事，可以回家養月子。
不過小孩的情況不太好，但因為醫院的設備落後，暫時還不能出結果。
葉蓁把孩子送到床邊，“醫生說大人、孩子都好。喬娜，你想抱抱孩子嗎？”
喬娜剛醒，看到葉蓁抱著孩子進屋立刻眼巴巴看向孩子。喬娜快速點頭，葉蓁把孩子放到她手上，“他剛睡著，輕輕的不要吵醒他。”
抱上孩子的瞬間喬娜忽然掉出眼淚，“嫂子，他是我的孩子，是我跟宋哥的孩子。我和宋哥終於有孩子了。”
葉蓁拿出手絹給喬娜擦眼淚，板起臉教訓她，“醫生剛才說了坐月子期間不能哭，快收起你的眼淚，乖乖聽醫生的話。”
“我，我不想哭的，但是我忍不住。嫂子，我好害怕，害怕孩子沒了，我也沒了。”
“嫂子，我昨天聽到你的聲音了，當時我快堅持不住了，但是聽著你的聲音我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然後我就堅持下來，嫂子，謝謝你。”
葉蓁放下手絹，“用不著謝我，我可沒給你接生孩子。等你身體好了，你該去感謝幫你生孩子的兩個嬸子以及我婆婆。”
“嗯，我聽嫂子了。”
葉蓁掖了掖被子，“累不累？累就睡會。”
喬娜癡癡地看著孩子，“我想再看一會孩子。”
葉蓁明白喬娜的心情，“看吧，反正他是你的孩子，你愛看多久看多久。”
葉蓁往外走，打開門看到錢小花蹲在門口小聲念叨什麼。
她的聲音很小，葉蓁聽不清楚她念叨的東西。
“媽，咱們是不是要給喬娜燉湯坐月子？”
錢小花站起身，聽到要花錢立刻白葉蓁一眼，“生個孩子哪裡有那麼金貴，一會我去食堂給她打一碗雞蛋湯，再給她兌點紅糖水。”
葉蓁掏出錢遞給錢小花，“再買點燉羊蹄吧，不知道喬娜吃燉羊蹄能不能下奶。”
這裡的肉食以羊肉為主，牛肉、豬肉之類的肉食非常少。葉蓁知道豬蹄燉黃豆可以下奶，但不知道羊蹄燉黃豆可不可以下奶。
錢小花冷哼出聲，顧及喬娜在屋裡，因此壓低聲音吐槽人家，“就喬娜那個身子，燉再多羊蹄也白搭。這事你彆管，我會看著辦。”
行吧，不管就不管，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管。
葉蓁轉身離開，她得去再找醫生問清楚孩子的事。
經過手術室時葉蓁看到錢老師，葉蓁停下腳步，錢老師為什麼在這裡，難道保衛科有人受傷了？
葉蓁走過去，“錢老師。”
錢老師聞言看向葉蓁，“你怎麼在這裡，島上出事了？”
他看向葉蓁的手，看到葉蓁手上纏著白布條立刻擰起眉頭，“這次來了不少人，以至於我們的部署出現漏洞。小葉同誌，這事怪我，是我們保衛科連累了你。”
“錢老師，我身上的傷確實跟那些人有關係，不過我不是在島上受的傷。”
那些人指的是特務，隻是在醫院不好直接說特務，隻好用那些人代指。
“怎麼回事？”
“我們島上的喬娜同誌早產了，我出去給她找馬車時剛好撞到那些人，我想著捉住他們不容易，便追上去捉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錢老師打斷，“胡鬨，你太冒險了！”
他還以為因為他們部署不走導致潛伏在長青的特·務們潛進長青島捉葉蓁。
葉蓁訕笑起來，迅速轉移話題，“咱們的同誌受傷了？”
錢老師的表情瞬間不好了，“不是咱們保衛科的同誌。裡麵的人你也認識，是你的前妹夫杜盛。”
“杜盛？”
錢老師點頭，“前天晚上我們收網捉人，這個杜盛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消息，忽然衝入人群中跟那些人搏鬥。”
“他的左手被那些人砍斷，送來時大出血，情況非常不好。”
葉蓁和錢老師同時擰起眉頭，杜盛的身份非常可疑，但是他前天晚上做的事卻立了大功。這種情況下保衛科不僅不能拿他怎麼樣，還得因為他英勇鬥特·務的事給予他嘉獎。
葉蓁感歎出聲，“他真豁得出去。”
錢老師冷哼出聲，“他估計知道自己暴露了，因此才想出這麼一招。”
手術室門被推開，杜盛被護士推出門口，“杜盛的家屬在哪，家屬過來簽字。”
“我先過去。”
錢主任走向護士那邊，葉蓁站在原地觀察一會，見杜盛昏迷著便轉身離開。
“醫生，我是喬娜的家屬，來問孩子的情況。”
醫生拿出一張黑色的圖片，指著圖上的某一處說：“孩子的情況不算好，你看這裡，這裡出現輕微的畸形，根據專家組的預判，這個孩子可能患有先天性下肢癱瘓。”
葉蓁看不懂圖片，但先天性癱瘓幾個字在她的腦海中回蕩，“能治嗎？”
“目前沒有治好的案列。”
沒有治好的案列不意味著不能治，葉蓁糾結起來，喬娜剛生完孩子，若是現在把孩子的情況告訴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