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二人並排坐下,葉蓁側身偷偷觀察錢小花。
“看什麼？”
“看您好看。錢太太,您今天的打扮真好看。”
錢小花連翻幾個大白眼，下意識伸手去打葉蓁，伸出手的瞬間想到李嫣然,嘖了一聲放下手：“哼，你可是有媳婦護著的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葉蓁湊到錢小花麵前：“媽,您也是有媳婦護著的人。”
她指向自己：“我跟您可是一國的。”
“說的好聽,你要真跟我是一國的,剛才那個女人說我是封建主義惡婆婆時你怎麼不站出來反駁她？”
“我當時嚇到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哼,平時反應那麼快，關鍵時候就掉鏈子,一點用都沒有。”
葉蓁挪回剛才的位置,伸手過去按住錢小花的手：“彆說我了,您不也是被嚇著了嗎？”
錢小花想要反駁,葉蓁搶先說：“您先彆急著反駁,聽我說完。咱娘倆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您是什麼樣的人。
“平時您罵我時可是跟機·關·槍似的連著罵半個小時都不帶喘氣的,罵人的話更是跟唱曲兒似的不帶重樣的,輕則單罵我個人，重則連我家祖宗十八代一起罵，壓根不給我回罵的機會。
“可您今天嚴重發揮失常。嫣然那樣罵您,也沒見您回嘴，您那是沒反應過來吧？”
錢小花抿起嘴唇，可不是沒反應過來麼！
當時她就是愣了一會，沒來得及罵回去，要不然那臭丫頭能罵得贏她？
葉蓁看錢小花一眼，見她臉色緩和便知道聊天的方向對了。
“也怪我平時吵架總讓著您，以至於您想吵架卻找不到好對手。媽，我剛才反省過了，以後隻要您罵我，我就罵回去，爭取早日把嘴皮子練出來，讓您吵架時能棋逢對手。”
錢小花頓時又生氣了：“我罵你你還想回嘴？”
葉蓁握手她的手，重重點頭：“我是為了您好，您今天之所以被說的毫無反擊之力主要是最近幾年吵架吵的少。”
葉蓁轉過身和錢小花麵對麵：“您想一想我說的話，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錢小花當真思考起來，還在長河生產大隊那會時不時地罵老大
媳婦，時不時跟生產大隊上的賤婆娘們吵架，時不時因為家裡的一畝三分菜地跟鄰居理論。
那些年的嘴皮子就是通過一天天的吵架練出來的，彆人罵了上一句，自己立馬能接上下一句。
那會可謂是罵遍整個生產大隊無對手，連生產大隊的老娘也得承認她錢小花是整個生產大隊最不好惹的女人。
自從分家跟著老二家的一起生活後自己確實找不到吵架的機會，日常除了念叨老二家的就是念叨幾個孩子。
許是長時間沒有吵架，腦子和嘴皮子喪失了罵人的利索勁兒。
“有點道理。”
“可不就是有道理，其實吵架就跟學習是一個道理。好比雷生他們做練習題，天天做，日日做，自然而然就形成做題的思路，看到類似的題目很快就能想出解題步驟。吵架也是一樣，您若是天天吵架，日日吵架，久而久之您就能鍛煉出張嘴罵人，閉嘴罵娘的本事。”
“去你的，你才張嘴罵人，閉嘴罵娘！”
葉蓁嘿嘿笑出聲：“對對對，是我，是我，都是我。”
錢小花抽回自己的手，冷哼著說：“少扯這些沒用的！我現在可是管理小賣部的乾部，是領導，哪裡還能像舊時候那樣心裡不舒服就罵人！”
葉蓁挪到錢小花身後，給她捏肩膀：“對對對，您現在是領導了，得時刻保持領導的氣勢。”
“哼，我跟你說，但凡我不是領導，必然會把沈南帶回來那個女人罵的沒臉回去見她爹媽。”
錢小花這話的意思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丫頭片子計較。
她這是覺得自己丟了麵子，在往回撿自己丟了的麵子。
“我知道。媽，既然咱們聊到這裡了，我就要批評你一句。”
“你要批評我。”
葉蓁加大力度按摩錢小花的肩膀，錢小花嘶叫一聲，猛地抬起肩膀。
葉蓁按住她的肩膀：“沒錯，我得批評你。”
清了清嗓子，葉蓁一副嚴肅的樣子說：“您太有原則了！這樣是不對的，您但凡放下一點領導的架子，今天也不至於站著不動被人家小姑娘罵。您這是為了保持領導的臉麵，苦了自己啊！”
明麵上是在批評錢小花，話裡話外卻是在拍錢小花的馬屁。
錢小花
就愛聽這樣的漂亮話，聽完葉蓁的彩虹屁後整個人都舒坦了。
肩膀放鬆下來，指了指右邊肩膀說：“按一按這邊，最近這邊總是疼。”
“好嘞。”
葉蓁趕緊給她按右肩膀，按了一會才試探問：“媽，您還生氣嗎？”
錢小花閉上眼睛，冷哼著說：“我可是領導，肚量能撐大輪船的領導。”
“那，一會沈南和李嫣然回來，您會找嫣然算賬嗎？”
錢小花睜開左眼，很快又閉上：“你也是個蠢，她不懂事我也不懂事？我一個當奶奶的犯不著跟一個丫頭片子置氣。”
葉蓁給她按摩腦部：“哎喲，我家錢太太可真是當代女宰相。”
後半句沒說的話是宰相肚子能撐船。
一來被葉蓁按摩腦袋按得渾身舒坦，二來被葉蓁哄得心情愉悅，錢小花整個人放鬆下來，嘴角含笑。
“少在這裡哄我，滾吧。”
“好嘞，小的這就退下，錢太太若是想找小的吵架，大聲呼喚即可。”
錢小花噗嗤笑出聲：“不許怪模怪樣說話，下去吧，不要在這裡礙我的眼。”
葉蓁站起身往外走，走出門口反手把門帶上。
沈南和李嫣然站在樓下，葉蓁向下看可以看到倆人的表情，沈南張著嘴巴似乎在說話，而李嫣然則捂住嘴巴，似乎在哭泣。
葉蓁小跑下樓，三步做兩步走向他倆。
“回來了？去哪玩了？怎麼這麼快回來？”
李嫣然擦乾淨臉上的淚水：“葉阿姨，奶奶她，她還生我的氣嗎？”
葉蓁走過去輕輕撫摸李嫣然的頭發：“沈南奶奶不生氣了。她現在在樓上聽收音機，你要不要上去跟她老人家說一聲對不起？”
李嫣然猶豫起來，葉蓁抱住她的手臂：“彆怕，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我，我現在去嗎？”
“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還是趕早說了好。”
葉蓁給沈南使了個眼色，牽著李嫣然往木屋的方向走：“咱們上去，一會你隻說對不起就行了，彆的不用多說。”
說著話，倆人走到門口，葉蓁輕輕打開門。
“媽，嫣然回來了，她有話要跟你說。”
葉蓁牽著李嫣然進屋，錢小花裝過身，看到李嫣然時騰地升起一股火氣，張嘴就要
罵人。
葉蓁趕緊走過去抱住錢小花，暗示她：“媽，您剛才不是說……嗯，說那什麼嗎？”
這話一出，錢小花剛升起的火氣瞬間憋回肚子。
她看向李嫣然，板著臉咬牙說：“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說吧。”
李嫣然往前走兩步，低著頭說：“錢奶奶，我跟您道歉，我不該那樣說您，我錯了，對不起，請您原諒我。”
錢小花下意識又想罵人，葉蓁急忙按住她的手，歪著腦袋衝她微笑。
錢小花歎了口氣，再次把火氣憋回去：“行了，我沒把你的話當真。”
葉蓁給李嫣然打眼色，李嫣然點了點頭，往前走兩步，嘗試跟錢小花拉近關係。
但錢小花不搭理她，自顧自聽收音機，全程當李嫣然不存在。
葉蓁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在葉蓁的鼓勵下李嫣然伸手挽住錢小花的手臂：“奶奶，您也愛聽收音機呐，我，我媽媽也愛聽。”
錢小花依然不接話，李嫣然再次看向葉蓁。
這次葉蓁沒給她使眼色，李嫣然和錢小花的問題不是一個人的問題，是兩個人的問題，她隻能摻和到這裡。
至於倆人能不能和平相處，得看她們自己的了。
葉蓁悄悄離開，帶沈南去椰子林做鴨子。
沈家的鴨子全部養在椰子林，起初隻有五隻，後來鴨子剩下鴨蛋，鴨蛋孵出小鴨子，小鴨子長大後又生出鴨蛋，鴨蛋又孵出小鴨子。
幾年下來，家裡的鴨子數目暴漲，從五隻增加到一百多隻。
沈家養鴨以散養為主，早上把鴨子趕入椰子林，到了晚上再把鴨子喊回家。
這樣養出來的鴨子非常好吃，燉出來的高湯特彆鮮。
捉了鴨子葉蓁讓沈南把鴨子殺了，一半用來燉湯，一半用來做芋頭燉老鴨。
傍晚時分，天邊飛過一群海鳥，這個時間點正是漁船返回的時間。
海鳥們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打算等漁船走了後下海撿漏。
鍋裡的老鴨湯響起咕嚕嚕的聲音，旁邊的芋頭燉老鴨散發出濃鬱的八角香味。
葉蓁打開鍋蓋，用筷子夾起一塊芋頭送到沈南嘴巴：“嘗一口。”
沈南咬下一口，眉頭舒展：“好吃，媽，今晚我要用湯汁拌飯。”
葉蓁把剩下的芋頭塞
進他的嘴裡：“沒問你好不好吃，嫣然愛吃鴨子嗎？她能不能吃辣？”
沈南對李嫣然了解不多，倆人都是工作狂，從決定處對象開始倆人見麵的次數不足十次。倆人決定結婚一來是組織上催了，二來是倆人覺得年紀到了，想著遲早都要結婚，乾脆聽組織的現在結婚。
“應該能吃吧。”
“什麼叫應該，能就能，不能就不能。”
“媽，我不知道。”
葉蓁拿過香菜，切成段撒入鍋裡：“在疼媳婦方麵你跟你爸比差遠了。算了，我也不問你了，你去屋裡拿些碗筷過來吧。”
沈南往外走，走出門口時看到沈野。
“媽，我爸回來了！”
他走過去抱住沈野，父子二人無聲擁抱。
葉蓁拿著鍋鏟走出門口，看他們父子二人抱在一起，笑了笑轉身回屋。
沈野鬆開手：“比上次見麵時瘦了。”
沈南趴在沈野的後背上，踮起腳尖讓沈野背他。
沈野背他走一段路：“聽你媽說你帶了對象回來，你對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