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無隅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本來就不好的臉色瞬間慘白, 唇瓣微微顫抖。
他太了解自己的未婚妻, 尹希聲雖然表麵上仿佛很好欺負,但她心中有個不可撼動的準則,如果是小事她可以樂嗬嗬地掀篇, 以她的話說:計較來計較去, 還不夠心累的。
然而若是那種無法原諒的。
她會用最直接的方式來反擊, 前世尹初雪惹惱了她,尹希聲抓著尹初雪的頭發,拖行了整整一條街,把身體孱弱的尹初雪摁在地上打了一小時。
他們發現時, 尹初雪幾乎快沒了氣息。
當時她身上也傷痕累累, 比之尹初雪不遑多讓, 卻仍然堅持地筆直站立著,凶狠地衝著他們團團圍住的尹初雪大吼,眼底赤紅一片。
當時他認為,尹希聲是瘋了。
可最後, 瘋的人卻是他。
慕容無隅很清楚, 他的小未婚妻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幾日對他的態度雖然惡劣,但也僅僅在遷怒上, 若是她知道自己重生了……慕容無隅一口悶氣霎時鬱在心口,居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太子殿下!”
“——殿下!”
周遭的醫生和副官湧了上來,慕容無隅臉色蒼白地擺了擺手, 黑翳的眸子凝視著遠處的尹希聲,她沒有動上半分,臉上沒有絲毫緊張,更多的是嫌棄與厭惡。
那樣的神情,猶如一把尖銳的刀狠狠插-進慕容無隅的心臟。
回不去了?
即便他得以重生,可尹希聲也重生了。
以她的性格,怎麼會再次喜歡上一個傷她至深,甚至殺死她的人,如果她知道他重生了,肯定不會再看他一眼,或許會在他的世界中完全消失!
一瞬間,巨大的惶恐撅住了他的心臟。
絕對——
絕對不允許的!
慕容無隅眼底一片腥紅,揮退圍在他身邊的人,將方才所有的驚喜與激動儘數收斂,臉上恢複了過去對尹希聲常有的不耐煩,又無可奈何。
“希聲。”
他不自覺放輕了聲音,“過來。”
……到我身邊來,求求你。
尹希聲又往後退了半步,她總覺得慕容無隅現在的狀態不正常,前世她這個時間正在禁閉室吃土,現在的情況也沒個對比,讓她有種沒攻略手冊的不爽感。
哎,要不是理想重要,她還真想在家裡宅到劇情開始。
然而現在情況是不可能的,她瞥了眼外麵的天色,一晃神的功夫,居然已是晚上了,再不趕緊出宮,估計就要宮禁,她轉回視線看向慕容無隅,剛要開口,旁邊的慕容瑾卻擋在了她麵前。
“無隅,你現在狀況很不好,尹希聲不能去你那裡。”
慕容瑾抓住尹希聲的手腕,“我現在把她送出宮,等你冷靜好了,再去找她吧。”
說著,拉著尹希聲便要離開。
後麵卻在同時發出哐啷一聲巨響,兩人一同轉頭,慕容無隅不知何時摔到了地上,他沒有讓周圍人扶他,強撐著身體向尹希聲伸出手,臉上雖有些薄怒,更多卻是濃濃的哀求。
可瞬間,那抹哀求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是尹希聲最熟悉的不耐,他沒有理會慕容瑾,仍然執著地看著她,再次重複道:“希聲,過來。”
聲音中滿是不容置喙。
哇。
這大豬蹄子。
尹希聲癟嘴,眼神示意慕容瑾鬆開手,慕容瑾掃了她一眼,又彆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慕容無隅,手上卻絲毫沒有動彈,甚至更緊了幾分,側臉微微緊繃,使他原本柔和的下頜線,稍稍硬朗了幾分。
她眨了眨眼,雖然這一世隻分開了幾天,但在前世卻分開了十幾年。
現在再看慕容瑾,居然有種自家養的豬總算長大的感覺?
想想當年,他還是個豆芽菜,連飯都要讓她喂,怕打雷還咬死了不說,彆扭又傲嬌,現在看來甚至都快能拱白菜了。
前世她的目光全黏在慕容無隅身上,幾乎沒太注意其他人。
一彆兩世,尹希聲忽然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成就感。
她不自覺看著慕容瑾陷入沉思,仔細思量帝都有哪個貴女適合自家豬,畢竟長姐如母,她多少也要操心一些,能有個好女孩兒管住他,總好過他傻不拉幾的莫名失蹤。
尹希聲的目光過於專注,即便慕容瑾都察覺出來。
他忍了忍,最終沒忍住,右手不自覺摸了摸耳廓上的紅色抑製器,乾澀地低喝:“看什麼呢?”
尹希聲露出了姨母笑,並沒有把慕容瑾的羞惱放在心上。
她這樣的態度,落在慕容無隅眼中,卻是另一種含義。
慕容無隅捏緊了拳頭,借著其他人的力道站起身,一步步向兩人走去,他的神色很淡,可在他身邊的陳學卻陡然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讓他瞬間心中發涼。
太子殿下,不會是想跟慕容瑾殿下發生衝突吧。
這怎麼能行!
“殿下……”
陳學想要出言阻止,卻在剛張口時,被慕容無隅壓抑又暗啞的聲音打斷,“鬆手。”
慕容無隅站在兩人身前,眸子黑沉沉的,猶如看不見底的深潭,他與慕容瑾說話,目光卻僅僅黏在兩人相連的手上,手指微微卷縮,努力壓製住自己想要主動分開的衝動。
“祖宗。”
他啞著聲音,“希聲是我的未婚妻,未來將成為我的妻子,請您避嫌。”
如果希聲重生了。
那麼,慕容瑾將成為唯一沒有傷害過她的人。
慕容無隅心裡清楚,希聲對慕容瑾確實隻是朋友,可慕容瑾卻應該不是,他看向希聲的眼神,絕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
前世,他能夠肆無忌憚。
是因為知道尹希聲眼裡隻有他,所以恃寵而驕,不表現的太過也隻是為了避免麻煩,可這一世卻什麼都沒有了,唯剩下未婚夫妻的名分。
他必須,牢牢抓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