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 來勢洶洶。
朱慢腦子裡幾乎是完全空白的，失去了判斷能力, 更是失去了語言和動作。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 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如此壓製著, 她心底裡還並沒有排斥。
半晌後，南風放開了她。
沙啞的少女嗓音, 帶著煙熏般的質感問她：
“你覺得, 怎麼樣？”
朱慢幾乎是在被放開的下一秒，就站起身來, 手足無措地，視線盯著地麵：
“我，我不知道, 我先走了。”
她雙手發抖，從南風房間裡走出去時，居然顯得慌不擇路, 拉著門把手拉了好幾下都沒拉開門。
南風坐在原地沒動，手指在唇上，緩緩地繞圈, 似乎在回味什麼。
她忽然問了句：
“你對我那麼好, 難道就沒有彆的想法？總不可能是為了我的錢吧？”
朱慢回頭偷偷瞥她, 撞進她明亮的黑眸裡。
絕對不能讓她覺得我對她有意思！
這種想法之下, 朱慢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對啊。”
說完, 她自己都被自己嚇到, 頓時渾身一抖, 飛快跑出門去。
朱慢轉頭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衝進去，猛地把門關上，站在門後，撫著自己的胸口，緩緩呼出一口氣。
然後她就軟倒在門後，身上沒力氣，站都站不直。
她到底……在乾嘛？
那個孩子，她一直把人家當妹妹看待！
結果自己卻在被親住的時候，一點兒都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反而還，無法避免地沉迷其中，甚至到現在還在回味不停。
朱慢混亂了，抬起軟綿綿的手臂，捂住自己的腦袋，皺著眉頭，滿臉紅暈，閉著眼睛呢喃：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她再怎麼說也比南風要大了快十歲！
現在居然對那麼點小姑娘動了心，自己也太罪惡了吧！
南風才剛成年，她知道什麼呢，對自己產生有些奇特的依賴感，可能隻是成長過程中走過的一點彎路。
但她朱慢可不一樣，比南風大那麼多，理應引導她往正確的路線走，而不是在這裡還回味來回味去的！
朱慢摟住膝蓋坐在地上，對自己小聲念叨：
“不行，朱慢，振作起來，堅決拒絕，讓孩子回到正軌！搞什麼同性戀，她就算要搞也不能搞我這麼大年紀的啊！”
不過話說回來，都搞同性戀了，年紀似乎也沒那麼重要的……不行不行！彆想了！朱慢啊朱慢，你不是直的嗎，你不是喜歡小羅伯特唐尼嗎，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變了性向呢！
朱慢抓起手機，趕緊翻出小羅伯特唐尼的珍藏版美圖。結果越看她越覺得，這個魅力老男人的眼睛，長得有點兒像南風……
總而言之，她這個思想走向，就很可怕。
朱慢就這樣提心吊膽的睡了一晚上，因為睡得不好，第二天早上起來，頭就很痛，又睡了個回籠覺。
等她醒來，聽見外麵有人在敲門：
“師父師父，你還沒起來嗎？還是去買菜了啊？”
朱慢連忙答應一聲，穿好衣服打著哈欠，起來開門。
門外站著喜歡穿鮮黃色短袖衫的便宜徒弟，賀雪兒，懷裡還抱著白色的狗子歡歡。
一開門，朱慢的視線就不由得朝右邊飄過去。
不知道南風昨晚睡得怎麼樣？
賀雪兒瞅見師父的視線，笑嘻嘻道：
“她還沒起來吧應該？每次她都起得挺晚的，就是我沒想到師父你也會睡懶覺，我來這麼久還沒見過你睡懶覺呢。怎麼啦，昨晚是不是累著了？”
朱慢臉一紅，邊轉身逃走邊說：
“我沒事，你快去前麵準備準備吧，吃點早餐咱們要開張了。”
朱慢洗了臉，回到前麵去做好了早餐，南風也還是沒出現。
她心神不寧，薑虎跟賀雪兒吃早飯吃得稀裡嘩啦，每個人端著一個大碗，喝清清涼涼的綠豆湯，就著可愛的小籠包和酸辣小鹹菜，吃得十分認真，都沒注意到她這邊。
朱慢捏著包子邊走邊啃，來到南風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南風？”
屋內卻沒有回應。
朱慢越敲門越覺得心慌，甚至有點兒怕南風是不是出事了，敲到最後，她咽下包子，回到自己房間，拿出鑰匙串。
她家的房間她當然有備用鑰匙，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她一邊小心翼翼的往裡走，一邊咽了下口水，喊道：
“南風，我進來了！”
還是沒有回應。
她走進屋子深處，發現這間小巧精致的房間裡，已經沒有人在了。
心一下子如墜冰窟。
南風是……早上提前走了？
就這樣消失了？
朱慢在空曠的屋內環視一圈，掏出手機打給南風的號碼。
電話那邊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朱慢臉色難看，緩緩坐在沙發上。
一低頭，她看見桌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玩具，好像是一個布娃娃。
是那種很精致、手工縫製的漂亮布娃娃，穿著跟朱慢日常風格相似的花裙子，安靜地躺在桌上，大小隻有人手掌大。
布娃娃黑發白膚，豆豆眼，嘴唇隻有小小的一條線，是個微笑的表情。
乍一看，這娃娃跟朱慢本人還有點相似。
布娃娃團子一樣的手上，擺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字。
朱慢拿起來看，遒勁有力的字體寫著：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朱慢“啊”地一聲，伸手捂住了腦袋，後仰著往沙發上倒去。
難道是因為之前自己說的那句“對啊”？
少女的心思本來就很百轉千回，當時自己那個表現，確實也很不好，對於一貫心思細膩的南風來說，肯定很傷害她的感情。
其實南風也沒做錯什麼，不過就是對錯誤的人產生了那種朦朧的好感……
自己卻說是為了她的錢，這對青少年身心成長的健康，影響一定很大吧。
不知道南風走的時候，是不是心情很差，特彆難過，十分憂鬱精神恍惚呢……
那，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出事，有沒有平安回到自己家裡。
朱慢放下手，把布娃娃抱在手心裡，輕輕用手指摩挲著它。
小小的布娃娃，很安靜地躺在她手中，一雙豆豆一樣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這小東西，也不知道被南風買來多久了，忽然就被這樣草率地送了出來。
朱慢想象了一下南風那破碎的少女心，頓時又是“啊”地一聲，捂住了腦袋。
完了完了，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千古罪人一樣，勾出了人家的少女心，又給狠狠打碎。
因為這件事，這一整天，朱慢都鬱鬱寡歡，做菜時，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網上，笙歌案的微博粉絲已經漲到了接近七十萬，算是網紅裡麵飛速躥紅的一個典型了。
這個微博號沒有人在管理，隻有賀雪兒偶爾會上去發一下菜品圖片之類，但她也默認這個號是屬於老板娘的，自己無權處置老板娘的私人社交問題。
於是，當天下午晚餐時，她看見微博關注人發來的私信時，就直接遞上手機給朱慢看。
那條消息是來自於唐舒的：
“我幫忙宣傳一下你們店，可以嗎？”
朱慢嘴裡還在吃聖女果，她瞅了一眼手機屏幕，沒怎麼看清楚就點頭：
“跟她說可以。”
賀雪兒於是打字：可以。
唐舒回過來一個微笑表情。
等她們吃過晚飯回去，笙歌案的微博就被蜂擁而來的唐舒粉絲給擠爆了。
唐舒直接用大號發了一條微博，配上了自己上次吃的那碗牛肉粉，很認真地寫字：
“唯有美食不可辜負，第一次品嘗到這麼好吃的b市美食，感謝笙歌案老板娘盛情款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見。”
唐舒專門艾特了她們飯店的微博號，直接導致一群粉絲都湧過來打卡。
粉絲們持各種觀點的都有，一大部分都是嘻嘻哈哈的過來玩耍的，當然也不乏專業粉絲的控評，也有不少人是來警告笙歌案的：
“聽說有人拉你跟唐唐的c，請你不要在意哦，我們唐唐對你肯定沒意思，這都是她的禮貌。”
“感覺你們店是不是投了營銷公司啊，怎麼總是跟唐舒扯上關係？難道唐姐入股了？”
“球球你們了，一個小飯店也想蹭我們唐姐熱度？拜托大家彆理這個戲精老板娘，聽聽我們唐唐的新專，是真的好聽到起飛哦！”
大部分人的言辭還是禮貌的，但也有不少唐舒的毒唯跑過來，用嚴厲甚至毫無邏輯的語句在私信裡謾罵。
惡毒的語言，殘忍的詛咒，讓朱慢連微博都不想打開。
不過這件事隻占用了她很少的腦細胞，她的大部分細胞還在思考，如何找到南風。
今天賀雪兒跟薑虎她們都在問南風去哪兒了，她隻好含糊地笑，哄她們說，南風回老家去了，以後可能不會再來。
沒想到平時跟南風很不對付的賀雪兒、薑虎，聽了這話都露出遺憾的表情，朱慢問她們遺憾什麼，薑虎說：
“我還想跟她學學跆拳道呢。”
賀雪兒說：
“我還沒讓她承認我有廚藝天賦，向我道歉呢。”
可惜眾人打電話過去時，對方都不接。
對於這種局麵，朱慢也感覺無可奈何。
她現在覺得，南風是不是想要留出時間，冷靜一下，暫時跟自己這邊的事情劃清界限呢？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也隻能等待了，等南風過幾天，或許就打來電話了。
結果這一等就是一周過去，沒有任何回音。
這一周，發生了不少事情，主要都是網絡上，風起雲湧的。
唐舒的粉絲鬨得比較大，唐舒跟朱慢的c粉們十分激動，最近就有點兒過，搞得到處都是她們在尖叫，弄得毒唯們立刻進入戰鬥狀態，跟c粉們撕來撕去。
這一撕兩撕的，笙歌案又一次上了熱搜，不過這次基本上都是負麵的內容。
“笙歌案怎麼到處碰瓷！天天就知道蹭熱度，蹭完《華夏新風味》又來蹭唐舒！不過就是一個小飯店，怎麼的，你還想上天啊！”
“老板娘，臉長得好並不等於就能火，咱作為女人能不能矜持點啊！”
“作為路人公正的說一句，飯店好好做飯才是根本，搞什麼營銷啊，越營銷越討人厭的。”
一開始，朱慢還想不去理會這些言論，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但過了一兩天，網絡上的影響就蔓延到了她身邊。
有一些人跑來笙歌案飯店附近，給來往路人發傳單。
朱慢簡直驚呆了，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她拿了一個傳單來看，見上麵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澄清長文，最上頭用黑體大字寫著：
“笙歌案老板娘到處蹭熱度實錘！唐舒與她沒有關係，請大家擦亮眼睛不要上當！”
拿著傳單，朱慢跟那些牙尖嘴利的小粉絲理論，但她反應慢，怎麼能跟這些把撕逼當飯吃的飯圈姐妹比，沒幾句就被說得臉都漲紅了。
“你，你們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隻是開個店，我都沒拿你們的唐舒做過宣傳，憑什麼你們就……就這樣……”
粉絲團年紀不大口氣不小，上來就說：
“你蹭熱度都實錘了還狡辯什麼？我們唐舒雖然不是一線大咖，但也是有粉絲的，容不得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來蹭熱度，她吃你一頓飯是你的榮幸，你還想拿她做營銷，做夢！”
朱慢氣得一撩裙角，乾脆回屋去了。
賀雪兒來了以後，跟門口那群人辯論了十分鐘，最後雙拳不敵n隻手，也敗退進了屋裡。
賀雪兒瞅著朱慢，小聲說了句：
“要是南風還在就好了。”
朱慢心中微酸，又有點兒苦澀，隻好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是啊，要是南風還在，她一定可以對付那些人。
後來還是賀雪兒直接報了警，警察過來幫忙驅散了那些粉絲，這才正常開業。
隻是營業之後，還是有些客人嘀嘀咕咕，手上拿著傳單，對著廚房裡指指點點。
來吃飯的或多或少都會上網搜一下笙歌案的情況，也或多或少會看見那些□□，客人們未必會有多大惡意，但隻是那些窺探的目光就讓朱慢十分疲憊。
這種時候她就格外的會想起南風。
平常，隻要吃飯時間南風在前廳，她就可以專注在廚房裡做菜，南風會把那些對她好奇的人擋住，隻是瞪一眼，那些人就不敢再窺視了。
其實南風隻是在飯店呆了兩個月而已，朱慢卻總覺得，好像已經習慣了南風在的日子。
不知道她現在在乾什麼。
朱慢心情低落，出產的菜品質量也有所下降，這又進一步加強了網上對笙歌案的□□。
一周過去，笙歌案下一周的預約數量居然回落到以前淡季的時候，非常的低。
朱慢也毫無辦法，吃完晚飯送走幾個夥計，坐在前院愁眉不展。
本來這段時間情況好，她還打算擴寬一下飯廳，多弄幾個桌椅進來，再把賀雪兒好好培養出來，廚房裡也多個幫手。
這些都要從長計議了。
歡歡在她腳底下嗚嗚咽咽的爬來爬去，咬著她的裙角想叫她動一動，起來陪它玩，但主人完全沒有心思。
歡歡隻好趴在地上，前爪搭在朱慢鞋子上，睜著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看她。
朱慢摸了摸狗狗的腦袋。
歡歡忽然一甩頭，發出嗚嗚的聲音，朝前門跑過去，對著緊閉的大門歡快地搖尾巴，明顯是發現外麵有人來了。
看它這過分歡快的反應，這人或許還是個熟人？
朱慢困惑地走過去，緩緩地打開了緊閉的大門，生怕又是那些粉絲回來了，要鬨事的。
門外站著一個人，身形逆光，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高挑女人，有著好看的長眉和黑沉的眼睛，紅唇如火，長發如瀑，在光影之中帶著朦朧又奪目的光芒。
真正可以稱得上一句仙女下凡了。
但讓朱慢驚訝的，卻是這女人的眼神和表情。
女人死死地盯著她看，並未掩飾眼神裡那種令人震撼的情緒，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友，眼神溫柔中又帶著感慨和懷念。
好像，這個女人是認識自己的。
但朱慢確定自己沒見過她，彆的不說，氣場這麼強大的女人，見過一次她就不會忘記的。
可是，仔細看去，女人的臉部輪廓和五官，卻讓她想起某個青澀少女的臉龐。
有點像南風？
朱慢還沒想明白，就聽女人輕啟朱唇，開口問道：
“你……最近還好嗎？”
這是什麼問候方式？
朱慢一臉茫然地回答：
“還好啊，請問您是？”
對方神色微斂，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什麼，伸手撩了一縷發絲，笑了笑：
“我叫陳南風，是陳氏集團的現任總裁。”
居然是那個鼎鼎大名的陳氏集團，而且，居然是這個名字。
看來是那個少女南風的姐姐。
朱慢很禮貌地把人請進屋裡，讓她坐下，又去給她倒了清茶。
陳南風看著小巧的茶壺和茶杯，茶杯裡放著金色液體，她端起來抿了一口，眯起眼睛，又用那種懷念又憐愛的神色看著茶杯。
朱慢順手去廚房拿了些小零食，自己做的花生酥糖，蛋黃酥之類，擺出來放在桌上，至少看著不那麼空。
然後她也坐下，把歡歡趕去後院，打量了陳南風一番，先自己開口說：
“您是為了您妹妹的事情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