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暮,諸星不見。
現下的時間是淩晨三點。
傅朝雲的情緒並不輕鬆。
通過在種種細節裡抽絲剝繭,傅朝雲終於找到了裴雪枝最可能所在的地方——
當然這其中也有裴雪枝非刻意留下的訊息。
之所以“非刻意”,裴雪枝主動選擇來見到池歸思,便是想將傅朝雲從這件事裡摘脫出來,由她率先解決。
在裴雪枝的構想裡,傅朝雲應當是從頭到尾都不參與這件事的。
想法很好。
但那又怎麼可能呢?後者又如何能理所當然地坐享其成呢?
兩人從相識至今,加起來總共也有近半年的時間,哪怕裴雪枝想隱瞞,傅朝雲仍能從細枝末節裡尋到一些關鍵。
當然,在全無頭緒期間,她也試圖問過係統,但終是一無所獲。
廢物就是廢物。
當下,夜色漆黑裡,Alpha抬頭往下眼前的大廈高樓,燈光映照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竟是格外地明亮……又堅定。
距失蹤到現在尚不到十二小時,警察尚不曾出動,身邊所帶的都是她的人——能力出眾的同時又保證嘴巴足夠牢靠。
縱然到了現代文明社會,一個Omega被Alpha綁架數小時不歸,名聲總是不好聽的,哪怕傅朝雲表示毫無介懷,可一旦傳出去,難保彆人不會多想。
方方麵麵她都考慮到了。
終於,傅朝雲邁出了那一步,“走吧。”
*
酒店。
套房內。
“你不走嗎?”裴雪枝問。
方才裴雪枝那句譏誚,簡直險些叫池歸思徹底失去理智,連麵部表情都不可控製。
不得不承認,雖然嘲諷著對方,聽到傅朝雲過來的消息她內心固然有幾分高興,但這種本能的情緒迅速被理智壓下,隨之而來的,更多則是擔憂。
前兩次行動都表明對方並非一個完全無腦的存在,既敢將她擄來一定是做好相應準備的。
而且這裡由池歸思率先占據,某種程度上來說可能是她的老巢,她必然做了不少布局,若是傅朝雲單槍匹馬地闖入……
很危險。
非常危險。
裴雪枝這麼問也是在試探。
這一聲果然喚回了池歸思的意識,她怒到扭曲的臉在對上Omega時又一點點恢複笑意,但這非但沒令她看起來和善幾分,相反,整個人都更扭曲了。
“聽到她過來救你,我的雪枝好像好高興?”
Alpha的聲音很輕又很柔,眼眸深邃含情,卻帶著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感。
裴雪枝沒有回答。
池歸思繼續自說自話,“這樣就敢過來救你,看起來她真的很喜歡你啊……”
“也對,‘傅朝雲’怎麼可能不喜歡‘裴雪枝’呢……”
聲音近乎於呢喃。
說到這,她甚至還笑了一下。
裴雪枝一直注視著Alpha的表情,是以,這一刻她的的確確是在笑著的,發自內心,而並非嘲弄。
卻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笑?
為什麼會笑?
她要對傅朝雲做什麼?
果然,下一秒Alpha再度將視線落到她身上,溫柔道,“雪枝不用試探我了。”
“逃?我又怎麼可能會逃呢!”
“我就是在等她過來,等著她——”
湛藍眼眸倏然變得狠厲,“我要讓她親自看到自己的潰敗,看到你最後同我站在一起!!”
“你要做什麼?”裴雪枝問,語氣很是平靜,似乎絲毫不為傅朝雲緊張。
而隱在桌下的手,指尖卻是掐到了肉裡,此時此刻,她便是憑借著這份痛意迫使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對峙期間,絕不能露怯。
她失算了。
就好像她費儘心思想要幫傅朝雲率先解決池歸思一般,傅朝雲也同樣不想她單獨麵對陰晴不定的渣A。
池歸思收斂笑意,她眯著眼看向裴雪枝,似乎能看穿Omega冷靜之下的虛張聲勢,故意道。
“她似乎沒體會到你的良苦用意……”
頓了頓。
“也許是體會到了但不願意接受,嘖嘖嘖,真的是好一派深情的戲劇,郎有情妾有意,但注定是要做亡命鴛鴦了!”
“而我這個‘卑鄙’的小人則是會繼承她先前所擁有的一切,尤其是——美人。”
裴雪枝彆開頭。
她知曉跟這麼一個“法外狂徒”談什麼“法治社會”、“不能殺人”……都是沒用的。
她甚至不去聽對方那些刺耳的話,因為本身也都是無用叫囂的廢話。
傅朝雲一來,計劃全亂,她現在需要集中注意力分析目前自己手裡所擁有的底牌籌碼,再想出兩人脫困的辦法,以及若有可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麵前這隻毒蟲!
為此,裴雪枝的腦袋飛速轉動。
那頭,池歸思也不在意裴雪枝的想法——在其餘方麵她或許能對裴雪枝百依百順,唯獨這一點,半步不退,也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她甚至就當著裴雪枝的麵,將種種布置吩咐下去,臉上始終掛著愉悅輕快的笑,仿佛所求的一切即刻便能全部實現。
等做完這一切,她朝裴雪枝發出邀請,“走吧。”
裴雪枝的黑眸望過來。
要帶她過去?
這是自大還是信心十足?抑或是在籌劃更大的陰謀……
池歸思這會的心情十分不錯,若是可以,她甚至可以俯身做女王的騎士,過來挽Omega的手,再獻上一個手背吻。
“總是要雪枝親自看到了,才會死心!”
*
傅朝雲是闖進來的。
縱然帶了各方麵的專業人手,也采用了最快的定位方式,可真想抵達此處還需要一定時間。
在這期間,池歸思也不逃不躲,就坐在這間屋子裡,慢條斯理地等待著對方上鉤。
“砰”——
伴隨著一聲響,套房的門轟然被踹開,傅朝雲拒絕了底下人的阻擋,悍然走在最前麵,一抬頭,便對上了坐在客廳裡正好整以待的池歸思的眼。
傅朝雲的視線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亦不驚訝,她直接掠過這個人,環視四周,尋找著她想要的那個人的蹤跡。
無果。
“她呢?”傅朝雲聽到自己問,聲音理智而冷冽。
“誰?”池歸思反問。
哪怕傅朝雲不搭理她,她的目光依舊落在對方身上。
不再似剛剛跟裴雪枝對話時,一提到“傅朝雲”這三個字便顯得癲狂,她臉上甚至是笑著的,看向傅朝雲,仿佛看向一個認識許久的友人,溫和又平靜,並無戾氣,給人一種找錯人的感覺。
她正在看對麵那個人。
或者,又僅僅是那具她曾經所用過的身體。
回憶地、懷念地、貪婪地……又於那片冰藍深處,露出幾分冷漠的深邃。
顯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你知道的。”
傅朝雲直到這刻才去看對麵的人。
和作為闖入者的她一樣,池歸思身邊也圍了不少保護她的人。
這兩個在背後爭鋒許久的人——也可能是渣A那邊大方麵的找麻煩,傅朝雲為了自保不得不跟她對上。
在這一刻,終於露麵,兩兩對峙。
傅朝雲並不想繞圈子,直接了當,“裴雪枝。”
“叫全名?好生疏,我以為你在我麵前應該會用更親密些的稱呼……”
池歸思自來熟一般地說著,仔細看,她的語氣雖然輕鬆,可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傅朝雲身上,仿佛是在故意激怒著她。
見到傅朝雲不動,亦沒有絲毫影響她表演的興致。
“雪枝……我自然是送走了。”她笑了一下,自大又嘲諷,“難道我還要將人放在這裡,等著看你那‘英雄救美’的戲法嗎?”
“老土,太老土了,哈哈哈——”
她仿佛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一般笑起來,傅朝雲卻神色不變。
“你不會的。”她打斷道。
傅朝雲沒有被池歸思誇張的態度所沒有,更不曾嫉妒對方故意吐露的親密稱謂,隻是理智且客觀地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