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拉木曲比?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沈硯心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感覺,不過如今的局勢卻是不給他機會細想——沈硯一甩拂塵將少年托了起來,搖頭拒絕道:“貧道居無定所,不合適。”
卻不想那少年卻是極為固執,還沒剛站穩又一彎腿跪倒在了沈硯麵前同時納頭便拜:“我不怕苦!請幾位俠士帶我離開!”
沈硯側身避開少年的大禮,仍是搖了搖頭,並不答話。連沈硯都不心軟更不要說高力士等人了,不過看著少年倔強的模樣唐無樂卻不由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非要跟我們走?你是害怕那些軍隊?可江湖中也不安穩啊,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娘子也想跟著我們跑江湖?我怕你連三天都堅持不住吧。”
唐無樂話音剛落便發現眾人看他的目光竟變得十分一言難儘,唐無樂不由一頭霧水:“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待阿拉木曲比為自己辯解,姬彆情便已經深感不可思議地疑惑道:“唐無樂,你是瞎了嗎?”
唐無樂:“???姬彆情,你是想打架嗎?”
姬彆情嗤笑:“看來不僅瞎還傻。”說著他也不給唐無樂發難的機會直接點明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位郎君嗎?還小娘子,我看你是想小娘子了吧?”
唐無樂頓時瞪大了眼睛,僵硬地扭頭望向阿拉木曲比:“男,男人?”
阿拉木曲比無奈苦笑著點了點頭:“嗯。”
“開什麼玩笑?!男人長那麼女氣做什麼?”唐無樂瞬間炸毛,驚得一跳三尺高。也不怪他會認錯,畢竟他如今不過十一歲,唐家堡的精英教育再怎麼成功,他也沒到需要學習男女之事的年紀,這方麵經驗差些將性彆特征尚不明顯的阿拉木曲比誤認成女孩子也不稀奇。
看到唐無樂少有的吃癟,便是姬彆情與高力士也不免笑彎了嘴角。可對於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而言心中卻是十分的不是滋味——“男生女相就是罪過?”少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低沉的聲音卻讓唐無樂本能地感受到危險。
當然並不是說他能對唐無樂造成威脅,隻是那種壓抑到了極致的情緒讓人難免為之感到壓抑。
唐無樂雖知自己的反應有些過火了,但他向來橫行霸道慣了,自是不會為此道歉,隻是乾巴巴地挽尊道:“也不算吧,就是……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娘娘們們的像什麼樣子?”
“又不是我要做男人的!”少年的聲音低極了,像極了從牙縫裡恨恨地擠出來的,但在場的人實力俱皆不弱,自然聽得分明。伴隨著這句話的還有少年驟然摔落的淚珠,不過,滴落的淚珠也讓少年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抬手抹著眼淚,同時哽咽著說道:“抱,抱歉,是我失態了。”
唐無樂與姬彆情麵麵相覷,他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話題能把人惹哭。高力士隻抬了抬眼,便無趣地移開了目光,不過是個想做女子的少年罷了,當年武皇在位時世上多得是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人,更何況,斷袖之風如今雖算不
上盛行,但京中呆久了,總能見識到不少品貌一流的小倌,男生女相那是基礎。
不過高力士也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少年的容貌風姿放在京中也是極品。
然而不同於唐無樂與姬彆情的手足無措,更不同於高力士發散的思維,沈硯的沉默卻是因為他終於想起來麵前的這位少年到底是什麼人了——阿拉木曲比,施浪詔王子,男生女相,這些或許都還不夠令人記憶猶新,可若是提起他的另一個名字、另一個身份,那對沈硯來說可就稱得上是如雷貫耳了——紅衣教,牡丹!
沈硯一時也不免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麵前的少年,男子的身軀女性的心,阿拉木曲比內心深處一直折磨著他的事情放在現代絕對算不上什麼大事——去做變性手術唄。想做男人還是女人那是他自己的權力,可在這個沒有變性手術的時代,這卻是一件混亂了他的認知,是他備受煎熬的事情。
因為沒有人能告訴他為什麼他生為一個男子卻擁有一張比女人還嬌豔的容顏,為什麼他偏偏向往擁有女子的柔美,為什麼他明明擁有一個女子應有的全部的美好品格卻偏偏被所有人鄙夷與厭棄……他所受的教育與他內心深處的訴求存在太多的衝突,而這種衝突使他活著的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因為他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思想、他的渴望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但他又是一個極為堅強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可他知道自己不想死。所以他掙紮著、煎熬著活著,直到他遇到阿薩辛,那個為他指引了方向、認可了他、給了他解脫的人。從此他成為了他最忠實的信徒……
沈硯可憐他,但他並不同情他。牡丹可沒少助紂為虐,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自願加入紅衣教,他所做的一切破壞的是旁人的家庭與生活,他絕不會同情這種自食苦果的人。他一向認為阿薩辛與牡丹之間的感情是扭曲的、畸形的也是極為危險的。
“我想離開,我的家已經沒了,我不想再這樣渾渾噩噩地活下去,我想去尋找我生命的意義,我想知道……我的存在,到底,是不是一個錯誤……”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可傳到沈硯耳中卻仿佛暮鼓晨鐘一般,令他的心猛然一顫。
他不是牡丹!沈硯突然清楚的認識到。沈硯凝視著那個倔強地咬著下唇、明知他們能夠輕易的殺死他卻一再不要命地請求他們幫助的少年,沈硯突然輕歎出聲:“是我著相了。”他還不是那個雙手染滿無辜少女鮮血的牡丹。他既然能夠為葉英、為李隆基、為許許多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