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白尚書朝他身旁的庶子白立彰道:“彰兒,你來說說。”

白立彰向在座的各位行過禮,“我盤問了幾個丫鬟,她們說雨湘幾天之前便已出現神誌不清的狀況,有的時候會自言自語的說:‘對不起,我不跑了,我跟你回去’或者‘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要吃我’諸如此類的話,所以有理由相信,雨湘口中的‘夫’很可能就是這個鮫人,正應了我父親剛才說的捕捉鮫人的方法。雨湘極有可能是鮫人的新娘,鮫人上岸便是來尋她的。”

宋映白覺得有道理,這倒是能解釋得通,為什麼隻有她被吃掉了。

黎臻麵無表情的道:“……所以,各位有何打算?”

這時有其他人嚷道:“當然是想捉到鮫人,立一個大功。所以,希望黎大人可以出手相助。”

黎臻裝傻,“我能幫什麼忙?想要出海捕鮫,不是該求助水師嗎?”

宋映白垂眸看他,心想你這就是胡說了,水師隻有對外戰爭才能動用,怎麼可能用於捕捉鮫人。

果然就聽白尚書乾笑道:“黎同知這就說笑了,水師豈是我等能調動的。我們之前商量過了,要想出海,還請黎大人牽線搭橋,動用錦衣衛在海上的人手,幫我們聯係幾艘大船。”

錦衣衛負責偵查各路消息,國朝海外私人貿易繁盛,錦衣衛多有探子混跡於各個船隻上搜集消息,有些地位還不低。

這些私人貨船,往來於本土和南洋、北方各島之間,將當地的香料、瑪瑙、象牙和刀具等各種貨物賣到國朝,再在國朝進絲綢瓷器賣到外麵,基本上走一趟貨,利潤翻一翻是最基本的,多則可以三倍甚至五倍。

而國朝設置了市舶司負責抽稅,現在的稅率是十抽二,等貨物上岸再三十抽一,即使這樣,這幫海商還是賺的盆滿缽滿。

如此賺錢,少不了有打劫的,所以這幫海商雇傭了許多人做打手,還買佛郎機炮武裝商船。

這種魚龍混雜的勢力,自然被朝廷所注意,所以安插探子是必然的。

有些探子的地位極高,甚至手下有好幾條商船。

黎臻看向杜同知,一想就是他透露了消息,眼神不善,充滿了責怪。

杜同知被黎臻一瞅,心虛的彆開了目光,南京這邊跟錦衣衛有聯係的海商,他也有認識的,本來可以直接跟白尚書合作。

隻是京城的黎臻來了,不管怎麼說,黎臻在這裡,想要行動就得征詢他的同意。

黎臻對杜同知冷聲道:“我覺得,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多調查一下為好,直接出海捕捉,太過冒失了。”

杜同知咽了下唾沫,艱澀的道:“可是……以前一直在外圍調查,都沒什麼收獲,如今大好機會在眼前,咱們千萬要抓住。昨晚上發現的鮫人鱗片,得送回京城,獻給皇上,在這裡發生的情況,也會一並稟奏皇上,到時候聖上追問起鮫人的下落,就怕沒法交代。”

鮫人的鱗片必須上呈皇帝,如果能留下多麼好啊,他的老母親就有救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出海自己捕一條鮫人獲取鱗片。

黎臻一聽就是借口,把皇上抬出來,隻是為他們出海增加籌碼。

宋映白看出來了,屋內的人各個想從鮫人身上漁利,或者想擺脫現在的政治困境,比如白尚書他們,或者單純想撈好處,比如楊公公。

白尚書笑著起身,“黎大人,意下如何?”見黎臻抬眸充滿抗拒意味的盯他,他也看出了黎臻的意思,便改口道:“那好,黎大人自己不升官發財,總不能攔著彆人升官發財吧?”

說完,看向杜同知,杜同知也知道如何聯係商船,隻是怕黎臻跟皇上告狀,事先征得一下他的同意罷了。

現在,就算黎臻不同意,那也不該攔著他們。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麼,擋人官路,如同殺人全家。

黎臻冷冷一笑,“那我就直白點,跟你們說,我不同意出海捕捉鮫人。但如果你們執意如此,我也不會阻攔,但後果自負吧,言儘於此。”

說罷,起身對宋映白道:“咱們走。”拂袖出了門。

沒走多遠,杜同知追出來,一臉祈求的道:“黎大人,我家裡有七十老母,得了重病,大夫看了多少個了,都沒有辦法。說真的,今日鮫人之事給我送來了希望,哪怕是一絲,也請黎大人高抬貴手。”

黎臻對“高抬貴手”幾個字,就像宋映白說的,都有心理陰影了,馬上道:“‘高抬貴手’太嚴重了,你不要這麼說。你們要私募出海,就算用錦衣衛的力量,也隻是牽線搭橋找船而已,我無權阻攔。我隻是表明我的態度而已。不過,還是希望你們三思。”

人家要討好皇上翻身,想要救自己的老母,黎臻不想阻攔,也攔不住。

杜同知高興的道:“如果大人是這樣的態度,那我就放心了。”說完,拱拱手,走進了屋內,繼續跟白尚書等一乾人商量去了。

黎臻則帶著宋映白往外走,邊走邊道:“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好,就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宋映白不置可否,像黎臻這種出身勳貴,還平步青雲的人,肯定不理解彆的官員想要打翻身仗的渴望,“……我也覺得危險,不過,這恐怕是一次聯合的大行動,應該還算安全吧。”

此時,白家客廳內,返回來的杜同知重新落座,“黎同知保證了,不會阻攔他們。他如果不乾涉的話,聯係船隻的事,抱在我身上,剩下的就靠各位了。”

白尚書胸有成竹的道:“一步步來,現在可以確定那條鮫人十有九成就是衝著雨湘來的,那麼選餌的時候,可以選一個跟她摸樣相似的。立彰,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是。”

“剩下的,咱們各家便招募人手吧,懂水性的最好了。”白尚書道:“雇船所用之資,各家平分。”

在場的互相看了看,“好!”

單憑一家辦不成這件事,唯有合作,結盟完畢,剩下的便各自去籌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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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通過對話暫時排除了卓明泉的嫌疑,但是宋映白還是不放心,暗中派人跟蹤他的行蹤。

就怕卓明泉將他們都騙了,是個隱藏的殺人魔。

不過,通過彙報上來的情況,卓明泉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每天按時去書院,偶爾在街上溜達,見什麼新奇就買什麼,最近一段日子,他好像對各種寶石珠子感興趣,買了不少,其餘的,行為舉止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期間,宋映白在街上偶然遇到過卓明泉一次。

他一怔,做好了轉頭就跑的準備,結果沒想到,卓明泉卻先於他掉頭跑來了。

宋映白呆滯半晌,須臾釋然一笑,看來他姐夫的威脅和自己的拒絕,真的卓明泉斷了念想。

躲在街邊巷子裡的卓明泉眼睜睜看著宋映白離去,咬緊嘴唇,欲哭無淚。

他失去了靈珠,沒資格再向任何人求愛了。

他最近買了許多珠子,希望能代替自己原來的靈珠,可惜都失敗了。

他必須去氐人島,可是他隻有一半鮫人血統,不知能不能向真正的鮫人那般遊那麼遠,所以他需要船舶宰他一段距離。

不過,租船需要一大筆銀子,他身上並沒有那麼多錢,而且最近他姐夫對他的管束明顯嚴了。

他越發犯起愁來,眼瞧白尚書他們組織的出海近在眼前。

他想偷偷搭上出海的商船,可是船舶看管極嚴,他找不到機會。

況且就算真的溜上去,發現他在船上,也會掉頭把他送回來。

卓明泉委屈巴巴的想,他真是一隻倒黴到極點的半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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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臻雖說不阻攔白尚書他們出海,但並放棄暗中監視。

他知道,他們聯係了兩條容納百人的商船,租下來當做出海捕捉鮫人的船隻,甚至買了幾個少男少女做餌。

很快,萬事俱備,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揚帆出海,駛向大海深處。

除了白尚書的庶子白立彰,楊公公的養子楊奇外,船上還有幾個官員的兒子或者外甥。

甚至杜同知自己,假借照顧母親的名義請了事假,實則帶了一隊錦衣衛也上了船。

每個人都怕自己被落下,分不到一杯羹。

雖然這個鮫人還在渺茫中。

宋映白聽到這些,倒很能理解,船上的人,除了楊公公這波勢力外,都是走投無路之人,不搏隻有死路一條,誰也不想在南京做冷板凳。

或者是為了救自己的母親,沒有什麼事是孝子做不到的。

反正有黎臻,杜同知走就走了,錦衣衛照常運轉。

宋映白繼續在黎臻的帶領下,查抄妖書,如此差不多過了一個月。

一天晚上,風雨交加,宋映白睡得正酣,自打沒了卓明泉糾纏,他良好的睡眠又回來了。

突然,他聽到了急促的敲院門的聲音,騰地坐了起來,一邊穿靴子一邊喊:“洪兒,溪兒,你們兩個誰開一下門。”

他則抄起門口的雨傘出了屋門,此時黎臻也從彆的屋子出來,用手遮著頭頂,快步鑽到了他傘下。

宋映白怕他淋到,將傘往他那邊傾斜,看的黎臻心裡暖意融融。

這時候洪兒打開了門,就見一個穿著蓑衣的人撲了進來,帶著哭腔道:“大人,不好了,兩艘出海的船回來了,就活了一個,正在衙門呢,您快來一趟罷。”

黎臻和宋映白反應過來,立刻進屋穿了外袍,冒雨往錦衣衛衙門趕。

往後堂走的時候,報信的蓑衣人跟在他們後麵,提醒道:“回來的是杜大人的隨從侯易,一會見到他,您彆被他嚇到。”

黎臻跟宋映白也算見多識廣,心理有所準備,但等到見到真人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這人骨瘦如柴,但更慘的是,皮膚潰爛,許多地方連皮都沒有,直接露了骨頭,如果不是眼睛還微睜著,眼珠在轉動,誰也不相信他還活著。

這時候旁邊的校尉對黎臻道:“兩艘船不久前飄回了附近的海港,船上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可他太虛弱了……”

宋映白一看這人就沒救了,恐怕連話都沒法說。

侯易見到黎臻,突然激動起來,伸出了手,黎臻上前一把握住他,低頭聆聽,“我來了,你要說什麼?”

“氐……氐人島……他們在氐人島!”聲音從嗓子裡一點點擠出來,耗儘了他所有的氣力,待說完最後一個字,眼睛突然睜大,渾身抽搐,等抽搐停止,他也失去了生命的跡象,眼睛再也再不轉動了。

宋映白咬唇,不忍的將頭彆向一旁。

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他們在氐人島……可這氐人島又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