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2 / 2)

他提前給卓明泉送了信兒,他回信說開船的時候一定到。

而宋映白直到開船的時候,都沒見到他的影子,黎臻也看出來著急了,眼看船隻離碼頭越來越遠,彆說卓明泉人了,連他一根頭發絲也沒見著。

沒有卓明泉,就沒法到氐人島。

就在兩人暗自著急的時候,就聽一陣騷動,倆人就見一個女子用刀抵著卓明泉出現在了甲板上。

女子二十來歲,小麥膚色,頭發黝黑發亮,梳成兩條辮子,辮子上綴著兩個大大的骨質圓環,打扮不似國朝女子,再看她的五官,眼窩深邃一些,而鼻尖微微翹起,明明是個可愛的長相,但眼神卻很凶狠。

卓明泉跟她一比,不僅氣勢上矮了一截,連長相都被襯托的更嬌弱了。

女子對宋映白跟黎臻道:“這個人不會說話,但他隨身帶的字條說是認識你們,是你們邀請他上船的,是真的嗎?”

說罷,低聲對卓明泉道:“敢撒謊,就把你片了喂魚!”

宋映白忙上前,“沒錯,他是我們的朋友,他叫卓明泉,大家認識一下。”說著,將卓明泉拉到了自己這邊。

女子打量卓明泉,“那為什麼不直接上船,非要鬼鬼祟祟的躲在貨倉裡。”

“瑪瑙,不得無禮!”劉七這時嗬斥道,然後對黎臻道:“我這個女兒野慣了,平時疏於管教,不要怪罪。”

像劉七這種本來就是錦衣衛內部出去的大海商,跟潘躍泰一樣,現在賺著錢,等年紀大了,乾不動了,就帶著手下的船隻和人手“歸順”,最差也能在水師裡謀個一官半職。

不過,職位能謀多高,得靠上司,也就是黎臻的報奏,起碼得肯定他是一個忠君愛國的潛伏者。

瑪瑙也給黎臻他們賠罪,“不知道是二位的客人。”

黎臻盯著卓明泉道:“不怪瑪瑙姑娘,她隻是恪儘職守,守護船隻的安全,都怪這個家夥冒冒失失,躲在貨倉裡!”

卓明泉不服黎臻的管,哼了聲,甩著袖子要往船欄邊去看海景。

“往哪兒去?!”宋映白把他拽住,“就等你了,趕緊過來開會。”

宋映白、卓明泉、黎臻加上劉七來到了船長室,研究航行路線。

劉七知道黎臻此行的目的,乃是去鮫人老巢氐人島。

不過,哪怕是海上往來經驗豐富的他,也不知道氐人島的位置,但是黎臻堅持隻要開船,他就會如實告知位置,出於黎臻的信任,他沒有多問什麼。

“下一步,咱們朝哪個方向航行?”劉七拿出航海圖。

黎臻對卓明泉道:“說吧,該往哪個方向走?”並在地圖上指了他們如今所處的位置,和東南西北的方向。

卓明泉看不懂地圖,隻是指了一個方向。然後從袖子裡抽出一個紙條,上麵寫著:一旦方向偏離,我就會察覺!

黎臻對劉七道:“聽他的,他有特殊本領。”

劉七有點羨慕,“小兄弟有這等資質,以後不如一起出海做生意罷!”

卓明泉才不願意,陸地上多好啊,什麼吃的玩的都有,大家人又好,他才不到枯燥的海上生活呢。

他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然後從袖子裡翻出一個紙條:不

宋映白見他情商這麼低,人家劉七就是隨口那麼一說,說句場麵話混過去就行了,沒必要一本正經的拒絕,趕緊把他的字條收起來,塞回了他袖子裡。

劉七笑道:“沒關係,小兄弟耿直。”

確定了航行的方向,剩下的就是漫長枯燥的海上生活了。

宋映白倒是不怕,畢竟他可以水下呼吸,至少翻船了,他也淹不死,所以很淡定。

在甲板上嫌曬了,就回到自己屋內看書,雖然房間不大,但好歹是私人空間。

因為船體甚大,基本上有點頭臉的人都有自己的房間,其他人住的也不差,四人的,八人的,不過也有大通鋪。

這樣的大船,行駛起來,除非遇到大風暴,否則十分平穩,讓人感覺不到是在海上。

宋映白防止無聊,帶了幾本話本子上船,結果全沒派上用場,最近幾天一直跟彆人在打馬吊牌,據劉七說,海上苦悶的時候,全靠它解悶。

宋映白研究了一下,這就是麻將的前身。

他牌技還成,贏了白尚書的侄子白立彭二十兩銀子。

但這小子牌品很差,輸不起,將牌一摔,“那些人生死未卜,還有閒心玩牌?”拂袖而去。

楊公公的養子楊洺不滿的啐道:“什麼人啊,這場牌局還是他牽頭的!”

“算了,時候不早了,大家都休息罷。”宋映白打圓場,對圍觀的人道:“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覺。”

楊洺卻不依不饒,惡狠狠的道:“姓白的王八蛋越看越不順眼,真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宋映白覺得他的思想很危險,“可彆這麼想,也就閒適這幾天,大家還是團結一致應對鮫人罷。”

楊洺陰測測的看向宋映白,“你也要跟我作對嗎?彆以為楊公公照顧你,你就將尾巴翹上天了。你在京城有人護著你,到南京也能呼風喚雨,但在這大海上,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

宋映白麵無表情的道:“哈哈哈,我還真是好怕怕呀。”

他宋映白吃軟不吃硬,怕過威脅嗎!?

這時候兩邊的隨行人員見狀,怕兩人真的起衝突,勸得勸,拽的拽,將兩人分開了。

宋映白覺得心裡煩悶,獨自出了房間,到甲板上吹風醒醒腦子。

忽然,他看到不遠處的海麵上,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個人影在水中遊著,時而潛入,時而躍出,正是卓明泉。

“……那是什麼?”瑪瑙出現在宋映白身後,指著卓明泉驚奇的道。

“什麼什麼?”宋映白裝傻,“月光不錯。”

這時候,卓明泉似乎也發現甲板上有人,潛入了水中,許久都沒出現。

瑪瑙揉了揉眼睛,“難道我太累了?”低喃著走了。

宋映白吹了會風好受多了,轉身要往房間回,突然聽到有人說話,他馬上辨認出是黎臻的聲音,因為太熟悉了。

他不是說不舒服早上床睡覺了麼,怎麼跑到甲板上來了?又在和誰說話?

“真的,他就是這麼煩人。”宋映白看到黎臻雙手杵著船欄,對旁邊的劉七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一愣,不知為何有種感覺,黎臻口中的“他”指的就是他宋映白。

他腳像灌了鉛,向前再走不動一步,而是側身躲到了桅杆後麵,繼續聽他倆說話。

劉七笑道:“我看你對他很照顧,還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黎臻語氣中有不屑,“我的確是這麼跟他說的,不過也怪我之前沒有朋友,還以為有朋友會是件很叫人愉快的事情,結果完全不是,煩,真的煩死了。尤其是他宋映白,我現在一看到他的臉,就覺得喘不上來氣。”

宋映白才真是要喘不上來氣,他幾乎要窒息了,黎臻覺得他煩人?

劉七追問道:“既然這樣,甩掉他不就好了。”

“不行,他知道我太多秘密,而且他對我還有點恩情,我要是和他恩斷義絕,彆人會說我黎臻不講義氣。唉,所以恐怕我還要繼續忍受他!你都不知道,他給我添了多少麻煩,讓彆人以為我是斷袖,甚至觸怒了太皇太後,你說,我惹怒了他老人家,在皇上那裡留下壞印象,我以後可怎麼混啊。這就不說了,他整一沒心沒肺,在京城的時候,一邊給我添麻煩,一邊跟個叫裴懷珹的走得極近,是,他是救過我,但我也沒少救他吧,結果他就這麼對我,現在我看他就覺得煩。我還是獨來獨往自在,弄個人在身邊太累贅了。”

宋映白眼睛一熱,使勁咽了咽唾沫,揉了揉眼睛。

原來黎臻是這麼想他的?他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在他跟哥哥爭執的時候,夾在中間想兩邊都不傷害,但也絕沒有棄他於不顧的想法。

劉七勸道:“如今咱們在海上,跟陸地不同,你既然討厭他,不如直說算了,過幾天舒心日子罷。”

黎臻仰天長歎,“不行,抓鮫人他還派得上用場,叫他滾遠點,也得回去才行。唉,真希望早點回陸地上啊。”

宋映白緊咬嘴唇,直到嘗到了血液的腥味才鬆開,但是拳頭卻越握越緊,想上去打黎臻一頓。

此時就聽黎臻嫌棄的道:“要說宋映白真是沒腦子,好像真把我當朋友,總是纏著我,其實,他但凡有點腦子也該知道,我們無論是出身還是能力都差得太遠,怎麼可能真的把他當朋友,心裡沒個數。”

宋映白嘴唇顫抖,一下子泄氣了,他一個字都不想再聽,迅速轉身下了船舫,打開自己的屋門,將門板摔得山響。

此時住在隔壁的黎臻就聽宋映白的房間一聲巨大的摔門聲,慢慢坐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他最近幾天感到很不舒服,不過也不是頭疼腦熱那種發病,就是心裡煩躁,恨不得自己清淨一會。

他好不容易睡著,卻被隔壁的門聲給震醒了,這會再睡不著,便出了門,到甲板上吹風。

“明泉,你彆動,讓我好好看看你。真奇怪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漂亮呢。”

黎臻一怔,這是宋映白的聲音,他跟卓明泉大半夜不睡,居然有閒心在聊天?

他尋聲走去,就見宋映白捧著卓明泉的臉,不時親昵的用手指揩一揩他的臉頰。

“我會幫你奪回靈珠,到時候你要變成個漂亮的好姑娘,給我生幾個兒女。”

黎臻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氣得嘴角直抽,宋映白,你真是口是心非啊,一邊拒絕卓明泉,一邊跟他暗度陳倉。

正想上去把他倆攪合了,就聽宋映白道:“你拍黎臻啊?你怕他乾什麼?我跟他本來就是假的!之前是沒你意識到你的好,才聯合他騙你的。他哪能跟你比,你以後要跟我生兒育女,是我最親近的人,他呢?充其量是個朋友,其實啊,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了。他給我添了太多麻煩,而且為人喜怒無常,就說我被發配來南京吧,這個廢物根本沒幫到我,與其靠他,我還不如靠裴懷珹呢,黎臻什麼都給不了我,我要他乾什麼?”

黎臻腦袋嗡的一下子,忙扶住了桅杆。

“他平時就愛對我指手畫腳,我真是煩死他了,不過是仗著幫過我幾次忙,還真以恩人自居了?嘖,難不成我這輩子做什麼都要跟他黎臻報備嗎?心裡沒個數!還是你好,明泉,我一定幫你把靈珠找回來,相信我。”

卓明泉一臉羞澀的輕輕點頭。

黎臻一錘桅杆,也不管是否會驚擾宋映白跟卓明泉卿卿我我,轉身就走。

離開的時候,他還聽到宋映白低聲在他身後笑道:“彆管他,就當沒看到,乾嘛我每次都要遷就他的情緒?嗬嗬……”

他一聽,原本滿腹的怒火瞬間化為了難言的悲哀,是啊,憑什麼宋映白要遷就他?其實他早就受夠自己了吧。

步伐加快,幾步便進了船艙。

而這時,就見船尾一根拴著的繩索上,出現了一雙手,接著露出了卓明泉的臉。

這根繩子是他跳水之前拴好的,位置隱蔽。

他拽著繩子,已經觀察了好一會了,終於趁巡邏的船員視線死角的時候,攀爬了上來。

他暢快的遊了一通,感覺真的太好了,卓明泉站到甲板上,擰了擰衣裳,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去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