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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銳清腦子裡混沌一片, 仍然沒反應過來, 就連男人的聲音都灌不進去腦子, 唯一的感官是身體的觸碰。搭在肩膀上的那隻胳膊動作霸道, 冰箱門上的倒影映出男人中二的樣子, 對方卻仿佛渾然不覺, 一定要摟出幾分江湖義氣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 烏銳清腦海裡才有一個聲音漸漸清晰起來,是剛才顧卓立最後說的五個字。
麅糊廖曠啊。
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 語氣中不僅錯愕,還有一絲不難察覺的顫抖, “你是不是傻子?”
“是傻子。”顧卓立笑得洋溢出喜氣,仿佛含到了糖似的, “早在我們還沒認識之前, 你就在網上罵過我無數次傻子、智障, 忘了?”
“可是。”烏銳清眼眶泛起紅暈,瞳仁深處仿佛有什麼在劇烈地波動著, 他一把拎著男人的領, “做這些傻事乾什麼?讓鍵盤俠人人都能在你的傷疤上插一刀,讓全世界都知道無法無天囂張恣意的顧卓立其實童年是個可憐蟲?”
男人看著他,溫聲道:“所以你現在理解我的感受了。”
烏銳清動作一頓。
顧卓立在他的手鬆開滑落之前攥住,拉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笑道:“如果隻能無力地想象你要遭受的事情, 會成為我心裡過不去的一道坎。陪你一起經曆了, 才反而覺得沒什麼。”
烏銳清看著他, 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喉結激烈起伏,聲線難扼地顫抖著,“就隻為和我一起瘋?”
男人忍不住抬手揉了下他的頭,軟乎乎的手感很讓人上癮。他歎一聲說道:“如果你非要我再給一個理由……”
顧卓立頓了頓,黑眸中閃過一絲釋然的無奈,“我想與自己和解。”
“與過去的自己和解。告訴他,也告訴自己:行了,知道你委屈了,彆再互相嫌棄。”
顧卓立笑,“我以前認真地覺得會這樣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一邊瞧不上自己從前那樣,一邊又覺得從前的自己會鄙夷現在的我,快他媽人格分裂了。”
“但現在不一樣,我有男朋友了,我想做一個人格健全的人,守著我的男朋友好好過日子。”
烏銳清仍然不知該說什麼,劇烈起伏的情緒讓他呼吸難平,眼眶猩紅,隻原地站著看著對麵的人,就連被對方攥在手裡的手都想不起要抽回。
顧卓立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頭,忽然又低聲磁性地笑,“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地道。男朋友,你要哭不哭的樣子也太戳我了,太可愛,想……”
“顧卓立。”
男人收手,一如往日笑著繳械投降,“又口嗨你,我錯了,晚上我做俯臥撐。”
原本以為會狂風暴雨難以入睡的一夜,烏銳清連顧卓立那段音頻都沒聽完,就被男人插科打諢一通岔了過去,莫名其妙就如常洗澡上床了。
後來過了很久,想到那晚,他依舊感慨。
——本應即時發作的情緒災難被拖過一夜,一夜後,災難便也消失了。
人絕大多數時候都隻會在當下誓要給自己難堪。
第二天一早,烏銳清收到了兩家銀行的提示,烏家徹底鎖掉了他明麵上的賬戶和Pierres工資卡。
“也太無能了,就這麼點出息。”顧卓立睡眼惺忪地從他身邊經過,嘟囔了一句,“你毀了Pierres,氣得烏慶泰停掉了你的工資,並且再也不給你的車交保險了。”
烏銳清被他說得差點笑出來,瞪他一眼道:“刷你的牙去。”
顧卓立哼哼,“我刷牙你又不肯給我親。”
昨晚男人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角,到現在那裡還有剛剛結痂的小口,泛著一層微妙的紅腫。
烏銳清冷漠道:“我被什麼啃了來著?”
顧卓立噘嘴又說了一大串語意不明的東西,轉身進了浴室。
烏銳清大致梳理了一遍兩波事出事以來烏家對他的回擊,一切都在預料之內,除了明麵上那些連皮肉傷都算不上的損失之外,烏家沒有也無法對他做任何彆的事。
烏慶泰對自己從小捆在籠子裡的孩子太掉以輕心,他以為,烏銳清最過分也不過扭斷烏鋒的手。
Pierres股價再次開盤跌停,已經連續跌停十個工作日,呈崩盤之勢,屠屏了幾大商業論壇和投資新聞版塊。
烏慶泰和王雪霞兩個人正在與警方盤旋。烏銳清把事情抖得太猝不及防,直接麵向公眾監督,寧可自損一千也要損敵八百,烏慶泰縱然有錢有權也無計可施。
烏銳清想了想,走到浴室門口輕輕敲了下門,說道:“我過兩天可能得回一趟北京。過去的事警方真要翻查,我得在場。”
顧卓立正在裡麵刷牙,電動牙刷的聲音滋滋作響,混合著男人有些不清楚的聲音。
“唔用,我料理好了。”
烏銳清一愣,“什麼料理?”
裡麵的牙刷聲音停了,男人漱口出來,得意地笑道:“不就你那點口供嗎,當年的事你知道的都在錄音裡了,多的就要從老東西嘴裡撬,找你乾嘛啊?幫你打過招呼了,警察不會來煩你。”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趿拉著拖鞋接著往回走,嘟囔道:“難不成還要到警察局裡對峙撕逼啊?算了吧,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