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她小心翼翼,生怕觸怒對方。
“你怎麼了?”吹笛人很善於觀察,一下就發現了女孩的不安。安娜身子微顫,鼓起勇氣問:“報紙上說,那些孩子後來都死了。是真的嗎?”
吹笛人皺著眉,讓安娜把那則報道給他看看。
他反反複複讀了幾遍。
“魔笛手……”他似乎有些尷尬,想用冷笑掩飾過去,“這到底是什麼稱呼?”
他合上報紙,按在安娜頭上。
安娜眼前一黑,聽見他說:“報道裡說的這些地方,我都沒有去過。迄今為止唯一一次誘拐小孩,就是在你的城市裡了。這也許是誇大的報道……也許有另一夥人在誘拐小孩。”
安娜伸手拿開報紙。
吹笛人已經辦理好了入住,牽著她轉頭就走上樓。
安娜好奇地回頭,發現前台登記的店員是小醜打扮。
——她說過她害怕小醜,所以雷奧哈德把報紙蓋在她頭上。
他真不像一個殺人魔。
晚上,安娜翻來覆去睡不著。
雷奧哈德為什麼不跟她結婚?
因為嫌棄她沒用嗎?
‘我是不是該幫他做點什麼……’
安娜這麼想著,柱了根晾衣杆,悄悄離開住處。
‘對了,我可以為他調查殺人木偶。’
她來到白天的馬戲團。
殺人木偶被堆放在雜貨之中,木手掉在遠處,雙腿埋進道具裡。安娜得爬上小山似的舊服裝堆,然後把它從裡麵拽出來。
這時,馬戲團帳篷裡忽然傳出談話聲。
奇怪,這個馬戲團已經不營業了。
誰會在裡麵呢?
“商品呢?”
“請往這邊走。”聽聲音像是魔術師瑞恩。
腳步聲漸近,他們要走出來了。
安娜連忙扔下晾衣杆,往舊衣堆裡一鑽,蜷身躲了進去。
腳步聲毫不猶豫地往她所在的方向來了。
安娜的心臟砰砰直跳。
周圍一陣晃動。
就在安娜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的時候,旁邊的木偶被人提了起來。
安娜稍微掀開舊衣服,往外麵看去。
魔術師瑞恩在跟一個滿麵皺紋的老商人談話。
他嫌惡地握著木偶的腿,把它倒提起來。
木偶一晃一晃的。
“這是最後一次交易了。”魔術師瑞恩看起來很苦惱,“如果這玩意兒繼續在馬戲團殺人,我就再也不乾了。畢竟,還是命比較重要。”
商人問道:“你不是已經找魔法師解決了嗎?”
“他好像不太上心。”
安娜屏息看下去。
魔術師將木偶扔在地上。
然後扣住它的天靈蓋,像剝柚子皮一樣,從上而下,把木頭外殼剝開了。
安娜看清木頭裡麵的樣子,忍不住發出一聲乾嘔。
木頭裡糊滿了血肉。
它像一具小小的棺材,裝著一具七八歲男孩的屍體。老商人俯下身,貪婪地吸了口氣,帶起一股漆黑的風。
這口氣好像帶走了男孩屍體上的所有生命力。
它瞬間就風化腐朽了。
而年邁的商人此刻看起來容光煥發,年輕了至少三十歲。
“很好……”他滿意地站直身子,“我品嘗過這麼多生命,隻有你的貨源是最棒的!果然,要經受充分的折磨,才能將生命力完美無缺地壓榨出來……太棒了,太棒了!實在是太棒了——!!”
他有些癲狂地張開手揮舞,聲音尖利得像禿鷹。
安娜忍不住捂上耳朵。
魔術師瑞恩默不作聲地把木偶合攏,想扔回原來的地方。
安娜拚命往裡鑽,生怕被他看見。
幸好,發瘋的商人在地上撒了一大把金幣,吸引了魔術師的注意。
他隨手丟下木偶,回頭去撿金幣了。
商人離去後,魔術師返回了馬戲團帳篷。
安娜爬出衣服堆,手腳冰涼,滿身冷汗。
她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旅館。
在她離開後,魔術師瑞恩似有所覺地出門看了看。
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是……”他注意到地上好像有個不屬於馬戲團的東西,“晾衣杆?”
夜晚的小醜城非常嘈雜,歡聲笑語掩蓋了瑞恩惱恨的嘖聲。
“看來有隻小老鼠發現了我們的秘密……”他陰沉著臉說道。
安娜拖著腿回到旅館,驚恐萬狀地敲響了隔壁房門。
“雷奧哈德!雷奧哈德!”
棕發碧眼的男人圍著毛巾,一隻手按在腰上,另一隻手支撐門框。
他頭發濕漉漉的,眼中碧色也像水洗過一般清澈動人。他身上沾著灼熱的水汽,光裸的胸膛看起來肌理流暢,恰到好處。
他膚色很蒼白,也許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
“我在洗澡。”吹笛人捏了一把頭發。
水滴順著肌肉的紋理滑落,浸潤了他全身上下唯一一條遮擋物——浴巾。
“雷奧哈德!”安娜驚慌地看著他,“太可怕了!”
吹笛人並不確定她是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