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好奇地仰著頭張望:“但是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或許本來就沒有看守。你想想有多少人能夠穿過海之角的風暴走到這個地方,又有多少人能夠扛過劍氣,進入墓中?”
有道理。
他們又花了很長時間走到劍塚之下。
“進去嗎?”安娜問。
目的地到了眼前,反倒覺得有點膽怯,這應該也算人之常情吧。
吹笛人展開了鬥篷,將她裹在裡麵。
他的腳下亮起魔法陣,一道碧色的光芒升騰起來,連接到天際。
一陣頭暈目眩的顛倒。
安娜強忍著反胃感,牢牢抓著吹笛人的鬥篷,過了一會兒,當她再度睜開眼時,周圍已經是黑暗無光的墓地了。
這裡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墳墓或者墓碑。
四處斜插著劍,每一柄都沉澱著截然不同的氣息。這些劍就是他們的墳塚,他們的靈魂就棲息在劍身之上。這些劍的氣息就是他們的墓誌銘,或是堅韌,或是鋒利,或是浩大,或是纖細,清晰又毫無保留地將他們的靈魂展現出來。
隻有了解萬劍流峰曆史又精通劍術的人,才能分辨出這些是誰的劍。
“麻煩了……”吹笛人沉悶地說道。
“是啊。”安娜站在原地,一眼竟然看不見墳塚的儘頭,“我們當中沒有人懂劍術,更沒有人熟悉洛撒……該如何尋找他的墳墓呢?”
吹笛人一言不發,他從安娜身上扯開鬥篷。
“鏡子呢?”
安娜從懷裡取出鏡子。
上麵的鳶尾花盛放著,栩栩如生,搖曳生姿。花瓣非常的尖利,猶如斜插的劍。它們都朝著一個方向指去。
“原來如此。”安娜恍然大悟,“我們可以跟著這麵鏡子走。”
吹笛人點了點頭。
安娜揣著鏡子往前麵跑去。
走了幾步後,她聽見墜地的聲音。
她驚訝地回過頭,發現吹笛人半跪在地上。
他那身鬥篷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被血浸透。剛才他及時把鬥篷從安娜身上抽走了,所以她也沒發覺。
“雷奧哈德,你不要緊吧?”
安娜連忙跑向他。
吹笛人抬手製止:“彆管我,先把鏡子放到洛撒墓前。”
“你……”安娜想問問他怎麼了。
“快去!”吹笛人厲聲道。
安娜精神一振,用力點頭,聽他的話揣著鏡子跑了。
她離開後不久,劍塚的裂隙又一次被打開。
裂隙中出現了一道瘦弱的身影。
“桫欏……”吹笛人嘴角牽扯出一絲疼痛又嘲諷的笑意。
能夠一劍傷他至此,也隻有當今劍聖桫欏了。
這道身影隻有一米五左右,不到吹笛人肩高,他覺得這一定是個佝僂的老太太。
畢竟桫欏已經200多歲了。
但是當他看清這道身影的麵貌時,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
她看起來非常年輕,可能隻有安娜那麼大。
臉龐紅潤,黑發油亮,一雙杏眼炯炯有神,高高的束成馬尾,精乾又充滿活力。她穿著一身和萬劍流峰劍道弟子一樣的白色練功服,身邊沒有劍,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習武少女,隨時有可能淹沒在人群中。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了,哈默爾恩的魔笛手。”
她一開口,蒼老的聲音就暴露了年齡。
這聲音非常沙啞,而且說話很緩慢,措辭用語都透露出一股年長的感覺。
她看見吹笛人狼狽的樣子,笑著搖頭:“法涅斯正滿世界在找你呢,沒想到我隨便一走就碰到了。”
“隨便一走?”吹笛人感覺傷口在開裂,語氣越發刻薄,“怎麼,你也要死了,所以提前來劍塚給自己找塊地挖個坑嗎?”
奇怪的是,桫欏身上根本沒有配劍,周身卻始終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刺骨的感覺。這股氣息不停刺激吹笛人的傷口,讓他感覺好像有人正拿一柄鋒利的劍抵在傷口上,不斷往裡戳刺。
這種疼痛與壓迫感是前所未有的。
但他臉上很平靜,就連一直滴血的傷口都沒讓他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這也是桫欏遠遠站著,不敢靠近的原因。她被吹笛人的虛張聲勢騙過了。
這架勢騙不了她多久。
隻要一交手,她就會發現不對勁的。
“請你認真看一看,我像是要死的樣子嗎?”桫欏歪著頭笑起來,天真的動作和沙啞緩慢的聲線呈現出鮮明的對比。
吹笛人覺得她看起來比安娜都健康。
安娜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缺血呢。
“你到底是不是桫欏?”吹笛人不由質疑道。
對方又一次笑起來,微微抬手,一道劍氣在她手中凝聚,眨眼就落在吹笛人身前。他匆忙後撤,幾縷褐色發絲被斬落在地,又被地上的劍氣絞成齏粉。
劍塚之中,曆代劍聖遺留的劍氣會帶來極大的威壓。
在這裡使用任何魔法或劍氣都如負千斤之重。
看對方使用劍氣如臂使指的樣子,稱一句“當世最強”毫不過分。
吹笛人還要顧忌使用力量的代價,所以不敢與桫欏硬碰硬。
“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選墳,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呢?”他試圖套出對方的話。
但桫欏不管是劍術還是話術都毫無破綻。
“都死到臨頭了,還要關心我的目的,我該說受寵若驚嗎?”
這句話配上她得意的杏眼,足夠讓人氣得牙癢癢。
吹笛人將感知往身後探了探。
安娜離得遠,正在一個小範圍內到處徘徊,應該是沒找到洛撒的墳墓。
鏡中鳶尾花確實有指路的功效。
但是周圍未免有太多劍了,巴掌大的一地方,可能戳著幾把斷劍。要讓完全不懂劍術的安娜來找這個,確實有點難。
吹笛人決定放棄。
“安娜!回來!”他大聲喊道。
安娜已經注意到了那邊的爭鬥,一聽他喊她回來,更加明白形式不妙。
——這說明吹笛人把握不大,決定保存力量,先溜為上。
安娜隻能揣著鏡子往回走。
但是一步邁出,她就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她怕拖吹笛人後腿,走路時都有認認真真地注意腳下。這地麵剛才分明是平平坦坦、空無一物的,卻在她邁出步伐撤退的那一刹那,突然冒出了一柄斷劍。
安娜摔在地上發出痛呼。
吹笛人立即看向她。
他已經做好了分心然後被桫欏偷襲的準備,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猛然意識到,桫欏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安娜那邊。
“安娜!就是那柄劍!”他高聲提醒,“你腳下那把就是洛撒的劍!”
桫欏出劍的速度比聲音傳播還快,眨眼間一點劍芒就抵上了安娜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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