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2 / 2)

虞荼垂眸掩去眼中複雜的神色,他跟在宋圖身後,再一次走進了傳送陣中。等眼前昏花的色彩變成可視的景物,虞荼出現在了上一次的房間裡。

刺耳的警報聲在視覺還未完全清晰時就占據了整個大腦,房門那一側的透明牆上投射了一張略微模糊的地圖,地圖上紅黃橙三色交雜,黃橙之中還隱隱有抹紫色。

推開門出去,從走廊那裡能看到一樓大廳有傳送陣法,有的陣法光芒黯淡陣紋開裂,有的陣法另一端傳來詭異的聲音,就

() 這一會兒的功夫,東南方向的傳送陣裡,有穿著作戰服的人背著傷得像個血葫蘆似的戰友,穩定傷勢的符咒一張接一張。

最難處理的紫色異變對應的傳送陣,虞荼看到一組穿著作戰服的人正進入等待傳送,驚鴻一瞥,他看清了帶隊人的麵容———

顧鴻影的媽媽,顧星竹。

........

一切都比上次以不夜侯的身份前來時更急迫、更糟糕。

這一層樓房門不斷開合,有人進來,有人出去,人人手裡都有任務,甚至沒有空去好奇虞荼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鏡]的回信在他的口袋裡發光,虞荼將回信掏出來,回信飛離他的手,在空中變幻成一隻尾巴拖著光點的蝴蝶。

虞荼跟在這隻蝴蝶的身後,走了一個多月前才走過的那條路,最後,他站在了【麒麟】的麵前。

蝴蝶停在那格外大的門上,古樸的褐色花紋自行移動變幻,組成了一隻古老的異獸。

異獸不怒自威,它凝視著虞荼。

它不是諦聽,是麒麟。

虞荼將手按在麒麟唯一凸出的左爪上,從麒麟的爪子開始,淺淺的綠色光芒沿著花紋填滿了大門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的線條連貫在一起後,大門沒有向兩側打開,而是漾起如水的波紋,虞荼掌心一空,手掌沒入其中———上一次來時,這扇大門分明就隻是看似普通的門。

虞荼感覺自己胸腔裡的心臟砰砰直跳,一聲快過一聲,被動觸發的【洞悉萬物】在此時隻能感知到一片茫茫。

停在麒麟鼻尖的蝴蝶飛下來,像是引路,又像是催促,它繞著虞荼飛了一圈,然後沒入大門裡。

虞荼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抬起腳走入門中,他的身影消失,水波似的漾動停止,異獸的形態散開,花紋重新歸位,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

虞荼走入了一片黯淡的天地。

如果說之前測天賦時他進入的是一片沒有邊界,空茫而極致的純白,現在進入的地方,就給人一種灰蒙蒙的壓抑。

這片天地沒有黑白,隻有灰色,純粹而壓抑的灰色,極目遠眺時,隻有很遠很遠的方向有一線黑。

那隻蝴蝶不見了,虞荼隻能往前走。

這片天地靜到隻有他的腳步聲與呼吸聲,走的時間久了,有種被時間遺棄的孤獨。

極致的安靜裡,極致的孤獨裡,虞荼忽然不受控製地想起一些回憶———

半夜莫名其妙疼醒但卻不知道原因,檢查不出問題被福利院裡其他小朋友喊“撒謊精”;因為性格孤僻古怪,站成一排等著“父母”挑選時會收到很多隱晦的嫌棄目光;上學衣服洗得發白,做遊戲時袖子不小心被扯掉,然後大家哄堂大笑......

許多這種他以為忘掉了的、無關輕重的小事這一刻如潮水般紛遝而至,衝刷掉了他臉上的表情。

遺產從天而降時,拯救世界的任務從天而降時,他嘴上吐槽著麻煩社死,心裡膽怯害怕,但其實.......他是有一絲竊喜的。

你看,世界上這麼多人,怎麼就獨獨選中了我?

我其實也很棒,也能擔得起這樣的重任,對吧?

沒有人回應他卑劣的、小小的竊喜,所以他自己回應了自己,所以他去了解他從未接觸過的一切,所以他努力去扮演好不夜侯這個大佬的角色,學著向外陽光開朗,學著儘力待人真誠。

但其實換成任何一個人,在擁有他這麼多金手指的時候,也能做到和他一樣好,不,做得比他更好。

他隻是恰好被選中的普通人。

就像現在,突然失去不夜侯的馬甲,他就有很多事情無法繼續,不安感如深不見底的漩渦,一天強過一天。

虞荼一直往前走,不配感如附骨之疽,像陰影一樣纏繞在他周身。他終於接近了天邊那一線黑色———

那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看不到來處,望不見去處。

深淵的對麵,蹲坐著一隻奇異的生物,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

是諦聽。

它蹲坐在深淵的前方,像一樽虛幻透明的玻璃雕像,裂痕遍布,細小的碎片從它身上溢散,如熄滅的星點,沒入不見底的深淵。

“荼荼。”它的聲音很溫和,態度像麵對一個親昵的小輩,哪怕他們在測天賦前從未見過,“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記憶。”

這裡是無光之地,天地意誌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