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哄孩子一般,從案上尋了兩個杯子,倒了兩盞熱茶,遞給他一盞,“也是差不多。”
他怔了怔,還是同我喝了。我把杯子收了回去,繼續哄著,“殿下這合巹酒也喝過了,是時候去找太子妃了。”
他定定看著我,眸中翻湧過許多情緒,聲音沙啞,“安北,委屈你了。”
怎的今日人人都說我委屈?我真心誠意地搖了搖頭,“不委屈。如今這步田地,能這般已是我的福分了。”緊接著不依不饒道:“殿下還是早些去太子妃殿中吧,再晚怕是不妥了。”
他不是愛酗酒的人,平日裡也多自製,喝醉的次數寥寥可數。這一醉,身上便少了些清冷氣兒,那些棱角分明的淩厲也退了下去,整個人柔和了不少,實是與平日不太一樣。讓人看著,很是想上手戳一戳。如今垂了眼眸,看著倒有了幾分委屈。“你以往不同我這般講話的。你以往,不叫我殿下的。”
真真是我見猶憐。我甚至有那麼幾分想抓一把糖塞他手裡。我把那隻想戳他臉的手收回袖子裡,睜眼說瞎話道:“那時候年紀小,禮數總有不周的地方。如今我也明白了。還望殿下莫怪。”
他臉色垮了下去。我瞧著不好,偷偷往他遠一些的地方挪了挪。誰料他徑直站了起來,將我一把抱起,我驚呼一聲,回過神來已是坐到了他腿上。
這個角度看,他衣領的雲紋倒是好看,以往倒是沒發現還有暗紋。
他把頭靠在我肩上,我使了幾分力去推他胸膛。他抱得更緊了些,呢喃了一句“我好累。”
明明想起他是大婚累成這樣,心裡有幾分不快,可聽到這話,我手上的力道還是鬆了。
靜默相擁了片刻。我想了想,雖說忠言逆耳,但該勸還是要勸的,便又開口道:“殿下還是去”,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他突然吻了過來,把我未完的後半句吃了下去。
初時還有些暴虐,緊跟著便是極致的溫柔,纏綿宛如春日梁燕。
我醒醒神,慌忙又去推他。他隻在我耳邊,輕聲地一遍遍喚我。那聲音像是帶了鉤,徑直鑽進我心裡去,攪起渦旋來,不疼卻癢得緊。
外麵驚雷陣陣,大雨瓢潑而至,洗刷在東宮紅牆碧瓦之上,又自屋簷落下。
燭火輕晃,紅色的燭淚一道道滴下,又凝固起。
眼前如江潮湧起,重重疊疊,在江岸激起千層浪。
情至濃時,他抬頭看我,低啞著聲音,誘哄道,“你喚我什麼?”
從初時見麵,我便知曉他生了一雙頂好看的眼睛。如今那眸子蒙上洗不掉的欲念,卻也亮亮的。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尊貴的人,現下我自他瞳仁中瞧見的,卻隻有自己。
仿若山川湖海,二十八星宿悉數碎裂其中。
“阿彥。”
第二日我一醒,便覺大事不好。怕是他把醉氣過給了我,怎的我也跟著不清醒了?昨夜這一鬨,太子殿下大婚之夜沒留宿太子妃宮中這事兒,怕是滿朝皆知了。閉著眼睛,我也能猜到今日上朝,有多少折子要參他。沒準兒我也能跟著混上個狐媚惑上的名頭,倒是挺賺。
他已然換好了衣裳,見我醒了,笑著道:“還有時辰,你再睡一會兒。”又俯下身來在我額頭落下一吻,才離了殿。
他說由著我睡,我可是不敢睡了。便換了憐薇進來,替我更衣梳洗。
憐薇一臉喜色,“主兒,太子殿下還是頂掛念主兒的。”
我歎了一口氣,“如今,你當真以為這是好事兒?”見她一臉茫然,我才笑了笑,“我瞧著你才是個真實心眼兒的。今日你便明白了。”
去了太子妃殿前,我來得早,又候了一陣子,太子妃才起身。侍從對我臉色並不太好,我也隻當沒瞧見。
待被引著入了正殿,我便依著規矩,朝太子妃行了大禮。太子妃端坐正座之上,臉色看起來不錯,麵上也始終含著笑,很是端莊大氣,正宮風範。
待禮數都儘了,她親扶了我一把,“妹妹請起。”又照常例說了些官話,無非都是那些雲雲。
這第二日一大早,太子妃是要去敬皇上皇後茶的,我便也陪著一同。上馬車之時,不知為何,太子妃偏要與我共乘一車,我也便應了。
馬車緩緩走了一陣兒,她突然開口:“方才人多眼雜,許多話我不方便說。家中兄弟姐妹,我與三哥關係最要好。出嫁前,他曾反複叮囑了我,要我好好照應你。”
我一愣,一時之間不知該接什麼好。
她又接著道:“我與你不同,雖都是將門之後,可我打小便養在上京。是以我那年一見著你,便很是歡喜你那份恣意和灑脫。可惜母親向來拘著我,你當日在這上京貴女裡,又委實...名聲不算好,因著我便沒什麼機會同你多往來。”她抬頭看著我,神色很是真摯,“如今倒是好了,你我二人同在東宮,也算是遂了我小時候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