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聲暴喝喚醒了我。刀麵自我臉頰旁滑過,隻毫厘之差。鬢邊一縷碎發被切斷,能感受到刀勢已經銳減下去,可向下的慣力太大,一時收不住,眼看著就要劃上我脖頸。有劍鞘自旁邊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探過來,刀被隔開,遠遠飛下比武台,斜插進沙地裡。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在比試途中走了神,怕真是不要命了。
大哥一把將我拉到身後,臉色很是不好看。我自知理虧,弱弱地開口喚了他一聲,“大哥...”
大哥一改常態,狠狠瞪了我一眼,“你閉嘴。這筆賬待會我跟你仔細算算。”又轉過去,冷冷看了一眼賀三公子,道:“這論起來,賀公子比安北年長了兩歲,即便是比試,也是該照顧著些的。賀公子刀法精湛,難不成是為了取舍妹性命而來?”
賀三公子燒紅了一整張臉,長長行了一揖,“方才是賀某衝動了,不知與我比試的是秦小姐,實在是冒犯了。改日定當登門賠罪。”
我望著地上落的幾根發絲,心疼不已,也沒聽進去他們又你來我往地講了些什麼。
大哥轉身下了比武台,淡淡瞥了我一眼,我便明了,這是要我待會自己去請罪的意思。
那賀公子行至我身邊,與我隔了一段距離,一同往下走,又賠了一
遍禮。我本也無甚大礙,剛想著安撫安撫他,他卻道:“秦小姐方才,莫不是有意放水?”
我被噎了一噎,忙說:“不是不是。”
他腳步頓了一頓,“明明你已柳暗花明,為何站在了原地,還往刀口上送?”
我又強調了一遍:“當真不是。”見他麵色依然不信的樣子,隻好說:“我隻是有些晃神分心了...”
看他麵色終於從不信變成垮了下去,我在心底歎了一口氣。與人比試的時候走神,還非要說出口,說是沒不把對方放在眼裡,我自個兒都不信。真是越描越黑。
想著今日怕是不合適多說話,我索性依大哥說的閉了嘴。
直到把人送出了我軍軍營,看他上了馬,絕塵而去了,我才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此番一遭,他這一鼻子灰,怕是要惦記一陣子了。
待我回去,訓是免不了要挨的,彆的卻也沒罰。此事前前後後理虧也理虧在賀家,訓我隻是長個記性,軍中最忌逞勇好鬥,旁的罰我也沒有道理。
過了幾日,賀將軍修書一封,痛斥了賀盛擅闖我營,又蓄意挑釁,自然,最主要的還是因著差點要了我命。
故而命他背著荊條,親來給我賠罪。我本沒放在心上,直到賀盛出現在我麵前。我才發覺,這些個常年征戰的,無論我爹,還是這賀將軍,對自己兒子當真下得去手。
他一身單薄白衣,整個後背已被背負的荊條刺傷,血淋淋一片,雪白的料子一襯更是滲人得慌。何況北地天冷得早。
因著賀將軍下的令是要他來給我賠罪,旁人是插不上話的。見他這副模樣,我都感覺背後火辣辣的一片疼著。還沒等到他走過來,我便先迎了上去,伸手替他卸背上的荊條。
他輕輕推開我,還是執意拜了一拜,把這罪賠完了。我皺了皺眉,一邊腹誹著這人怎麼這般死心眼,一邊利落給他取下了荊條。
荊條一卸,後背的傷便更明顯。此處離我營帳最近,我便拉了他往我營帳走,“我那兒還剩了些藥,先給你塗著。這事兒本就不怨你的,是我自己。”
他腳步停了下來,搖搖頭,說怕是不妥。
我有些好笑,“軍營中哪顧得上那麼多?我都不知道給多少將士上過藥了,搭把手的事兒,你扭捏什麼?”
見他被我堵的說不出話,我心情頗好。他也沒再堅持,跟著我走了進去。
我翻找出藥來,瓶瓶罐罐擺了一排。
他背對著我坐下來。到底還是要稍稍顧及些,我取了剪子來,將他後背的衣料剪開,隻露了傷口出來。
荊棘多刺,有些已經紮了進去。我瞥了他一眼,取了針,在火上燒了燒,一點點把刺挑了出來。饒是我上藥上的多,可挑刺當真是第一回,不免就容易失手。好容易處理乾淨了,他額頭汗珠已滾落下來,倒是一聲沒吭。
我又將藥塗好,粗略包了一下。拍拍手,站起身來,把瓶瓶罐罐又收起來,說了一聲“好了。”
他表情複雜地望了一眼我手中的藥瓶,斟酌問道:“秦小姐用的是什麼藥?”
我溫和笑了笑,“我哪知道是什麼藥,左右都用了一遍,總有對的。”
看他眼神絕望,我才翻了個白眼,“騙你的。你當真以為我在北疆白活了這麼大,連普通傷藥都分不清?”,我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就該讓二哥看看,他就知道誰才是頭被馬蹄子踢了的。”
我把那些瓶罐塞回去,歎了一口氣,“你彆小姐來小姐去,我聽著頭疼。這軍營裡,怕是也隻你把我當秦家小姐。叔伯兄長他們都直呼我安北,你跟著他們叫便好。”
他已經自個兒把我方才讓人備好的衣裳換上了,聽到我這話,笑起來,應了一聲“好。”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