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2 / 2)

歸期未期 雪滿頭 6127 字 6個月前

我燒得難受,悶哼了一聲,守著我的那人卻十分驚喜似的,一聲聲喚著我,尾音都打著顫。

我被他催命一般的叫法叫得很是不耐,煩躁地睜開眼睛來,而後怔了一怔――是了,是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

我醒過來後第二日,憐薇才同我說,我這一場,昏迷了有小半月,禦醫皆是束手無策,激得蕭承彥差點兒治罪整個太醫署。這半月裡,除卻先帝的喪儀,他幾乎是日夜守在榻前,登基大典更是一拖再拖,北上親征的事宜倒是預備得周密,任言官怎麼勸諫都未能叫他改變心意。

最終還是耶律戰親手修了一封書信,明言可以拿出解藥,條件是將去歲裡大梁攻下的契丹城池悉數奉還。

蕭承彥這回沒能信他,隻要了藥材、解藥的配方連同毒藥的配方,而後親找人調配了解藥出來。

服了藥的第三日我便覺已是大好了,有了氣力同蕭承彥拌嘴,十分沒良心地痛斥了一番他的敗家行徑――用了多少代的時間,才換得去歲那樣好的時機,如今又是回到了起點。

他深吸了兩口氣,約莫是念在我仍是個病人,不同我計較,將手頭這本奏折放下,“我是說了奉還,可接不接得住,就得看耶律戰的本事了。”

我一時被他的話噎住,又聽得他悠悠道:“吃了這兩回虧,我總算是想明白了。同卑鄙的人打交道,得比他更卑鄙一些。”

果不其然,又隔了三日,北疆傳回的戰報裡道,先前“奉還”的城池,耶律戰無暇同時顧及這麼多,又生生打了三分之一下來――還多是要塞。

那戰報的字跡顯然出自大哥之手,字裡的歡欣簡直要躍出紙麵來。我默了片刻,著實無法想象大哥這般君子的一個人,何時變得如此......懂得變通。

隻是昭陽的屍首,耶律戰始終不肯送回我梁朝,隻承諾以漢禮墓葬。我聽了這消息,先是氣血湧上來,可等冷靜下去,卻無端想起最初昭陽在一片日光裡回頭衝我笑,說道她遇上了一個如何如何好的人――還有更早一些的時候,她隨手折下一枝梅花來,插在雪地裡,頗有幾分認真地同我說,人生在世總要追逐些鏡中月水中花的東西,須得不顧一切去攬過月折過花了,方才不枉此行。

那時候又忽的覺得,留在那兒,也未嘗不是她的意思。

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被蕭承彥安在了一日裡。

大典前夕,我同賀盛見了一麵。

賀家那一夜損失慘重,賀盛前頭的兩個兄長都丟了性命,賀老將軍氣怒攻心,染上惡疾,沒兩日也便去了。這個支離破碎的擔子,終還是壓在了賀盛肩上。

若細細論起來,他也算是肱股之臣,新帝登基,本該是重揚賀家門楣的好時機,他這一例特殊些,蕭承彥也作了奪情的打算,可賀盛卻堅持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丁憂,守滿三年孝期。

我本是做了來勸的打算的,可真見到了他的時候,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不知何時起,賀盛年少時的模樣就在我記憶中淡去了,朦朧成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隻記得那時候,他囂張得很,不可一世。卻從未料到過,昔年那樣一個人,如今隻是單單站著,斂了一身的鋒芒,就像一把收入刀鞘的名刀――還需得是樸素平常的那種,絲毫不張揚外露,可見過這把刀出鞘的人都會知道這是把如何吹毛斷發的利刃。

世事浮沉,早便將這刀打磨成型了。我在心裡歎了口氣,陡然輕鬆了不少,罷了,這樣的人,他如何選,又何必聽彆人勸。

他見我來了,微微笑了笑,行了臣禮,“過了明日,便該尊稱一聲皇後娘娘了。”

我忙虛扶了他一把,他又道:“也無甚旁的事,隻是先前擔心你的毒,如今見你像是好全了,也能安心了。”

我本是想勸慰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這個口。

他輕聲道:“你能來這一趟,我很歡喜。外間天寒,早些回宮罷。”言畢,他轉身便要走。

“賀盛!”他腳步停了下來,我幾度開口,雙唇囁嚅,最終還是隻說了句“多謝。”

他朗聲而笑,“有什麼可謝的,都是我自個兒選的。”他並未回頭,腳步也未再停,隻是在要走出我視線之時,風聲送來了一句“安北,保重。”

新帝登基,改年號為元熙。

大典之上,他攜著我手,在漢白玉的層層石階上拾級而上,身後百官山呼萬歲,禮樂震耳。

在文武百官注視下,他竟偏過頭來,低聲同我說:“我像是在夢裡走過這麼一段路,不過那時候,隻我孤身一人,便覺著這路像是走不到頭似的。”

我笑了笑,亦偏過頭去同他說:“往後不會了,這條路有沒有儘頭,我都同你一起走。”

我在心裡道,我用了兩世,才能握住你的手,走到你身邊去,同你並肩而立,看這江山萬頃,觀這百川泱泱,若不能共白頭,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畢竟,我與他,便該當是這般的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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