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他?”
正在周圍人因為逍遙子這話,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而議論紛紛的時候。
風停雲突然這麼低聲說道。
他就在白茶旁邊位置,哪怕周圍嘈雜得厲害,她還是一下子便聽到了他的話。
“他?”
白茶一愣,而後反應了過來風停雲口中的“他”應該指的是那個語出驚人的少年。
“怎麼?你認識那個弟子?”
“倒也不算認識,隻是有所耳聞。”
少年皺了皺眉,看他這神情顯然這個耳聞應該不是什麼好的方麵。
吃瓜是人類的本能,白茶原本對這個弟子頂多的印象停留在戰鬥狂上,見風停雲這樣一下子來了興趣。
“展開說說。”
“他叫翟星樓,是個刀修,比你早入門半年。也是凡人出身。不過和你主動上蓬山撞仙緣不同,他是萬鈞峰長老遊曆人間撿的。”
凡人十二三歲就能婚娶,十幾歲上戰場的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萬鈞峰的長老是個刀修大能,但是在劍宗修刀的弟子不多,資質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仙門找不到合適的弟子,怕一身衣缽沒人繼承,沒辦法他便將目光放到了凡間。
萬鈞峰長老在凡間遊曆了近十年,最後終於在一處戰場撿到了個翟星樓。
“由於他是戰場出身,還沒入道之前刀下就已經走過生魂了。我們修者講究因果報應,天道循環,他這種情況是不能直接修行的。為了清一清他身上的戾氣,萬鈞峰長老帶著他下山曆練了半年,這幾日才回劍宗。”
風停雲倒不是嫌棄他戾氣太重,就對他有偏見什麼的。而是這人屢教不改,血性難除。
原以為經過一段時間的曆練會有所好轉,結果他前幾日回來途中,他師尊一不留神沒看住,他又和昆侖的一個弟子打了起來。
打了一架?還和昆侖的?
好像之前千仞峰競寶的時候瀧如夜也提起過這件事,說是他們運氣不錯,沒碰上那個曆練回來的刀修。
不想竟在這碰上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身上戾氣這麼重,竟還真是一尊殺神。”
白茶往前麵那個黑色身影看了過去,之前時候沒注意,如今她才瞧見少年手邊有一個被黑色布料包著的東西。
看形狀和長短,應該是一把長刀。
這讓她下意識想起了剛才風停雲說的對方刀下走過不少生魂。
白茶心下發怵,連忙雙手作揖祈禱。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和誰都好,千萬彆讓我和這種戰鬥狂暴力狂對上。被他這麼一刀砍下去,我不死也得殘了。我才十六歲,我不要英年早逝,也不要半身不遂。拜托拜托。”
“放心吧,他是刀修你是劍修,而且他修為比你高,你們對上的幾率……”
幾乎是在風停雲話音剛落的瞬間,宣布比試名單的童子剛好念到了白茶的名字。
“第一輪比試——”
“內門白茶,萬鈞峰翟星樓。”
“……很小。”
“……”
一個人無故被刀的幾率很小,但也不是沒有。
……
在眾人驚愕的視線和童子的催促之下,白茶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上去。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看到那少年的模樣。
和風停雲不一樣,翟星樓的皮膚並不白皙,而是小麥色的。
明明是十幾歲的年紀,輪廓卻深邃,不見一點青澀。長眉入鬢,眉眼鋒利,說不出的野性。
尤其是在視線落在她身上的瞬間,好似被野獸注視著,下一秒就要啃食殆儘,拆吃入腹般狠厲。
“內門?”
翟星樓沉聲重複了這兩個字,顯然對自己的對手竟是個內門的很不滿意。
“喂,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老子是個刀修,你們給我找個劍修也就算了,結果還找了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要是真沒人了就去把風停雲那個小白臉叫上來,一個內門的弟子還沒資格讓我拔刀。”
不光是他這麼覺得,劍閣之下圍觀的眾人也是如此認為。
“怎麼回事?為什麼上去的會是白師妹?這要怎麼比?”
“你什麼意思?白師妹怎麼了?她雖是內門可今日的宗門考核你也看到了,她半日連勝三場,試問哪個內門弟子有這般實力?況且她如今也是築基修為,怎麼就沒資格和翟星樓對上?”
白茶宗門考核那幾場比試圈粉無數,主峰弟子不論,至少在內門和外門弟子裡她的人氣如日中天,一掃以往廢物點心的形象。也算鹹魚翻身了。
換作平日裡就算彆人如何說她都沒人反駁,如今她竟也有人維護平反了。
甚至還有幾個狂熱粉覺得之前白茶的擺爛不是擺爛,隻不過是韜光養晦,厚積薄發。
就為了今日在擇劍考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
“誒不是,我沒有看不起白師妹的意思。隻是你們不清楚那翟師弟的厲害,彆看他和白師妹年歲相當,但他離開宗門的時候就已經築基初期了。”
不到一年就築基的,的確算得上資質卓絕了。
“而且他的刀是見過血的。聽萬鈞峰的師兄說翟師弟他自入道到現在刀下已經走過快近百生魂了……”
翟星樓如今築基中期臨近後期,是比白茶的修為高一頭。
但同為築基,白茶也不是沒有獲勝可能。
隻是翟星樓的刀沾了血氣,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修者的實力高低主要取決於兩個因素,一是自身修為,二便是其靈器。
尤其是刀修和劍修,手中刀劍見過的血越多,得到的淬煉也越高,威力也更甚。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斬殺過妖魔生魂的神兵的戾氣會比尋常靈器更重。
說實話對於自己會對上翟星樓這件事,白茶驚訝之後出奇的平靜。
甚至竟有一種“啊,果然是我”的感覺。
不為彆的,自前幾日繼承了沈天昭的第一道劍意開始,她身上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
在聚靈地碰上了卓不絕,被他騙吃騙喝還反被陰了一道不說,昨天在望雲涯修行的時候險些被罡風擊中從懸崖上摔下來,就連早上她禦劍趕往主峰的時候險些被鬿雀給啄破了頭。
再到現在,白茶已經見怪不怪了。
儘管開局就對上了這麼一個棘手的家夥讓白茶心情有些鬱悶,不過她倒是並沒有太把他那句什麼“至死方休”放心上。
逍遙子看熱鬨不嫌事大跟著他胡鬨,可這裡又不是隻有逍遙子一個大能,淩霄還有卓不絕也在,他再如何猖獗也不敢造次。
本來在聽了風停雲的話對翟星樓也沒什麼好感,聽到他這般說道她也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翟師兄是吧?恕我直言,你這話我實在不敢苟同。”
“你要說是我實力不濟沒資格和你交手也就算了,你好端端扯什麼男女,怎麼?我們女劍修就不是劍修,就不配修劍了?你這是性彆歧視!”
看著眼前纖細得一刀下去就能砍成兩半的少女。
翟星樓嫌棄地皺了皺眉。
這不是嬌滴滴是什麼?
“她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一旁的應訣早就料到了翟星樓會有這般想法,涼涼掃了他一眼。
“修真界最忌諱的就是以貌取人。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個在千仞峰得了沈天昭傳承認可的弟子是誰嗎?”
前幾日千仞峰競寶,原本翟星樓也是要來參加的。隻是他當時回宗門的時候途中和一個趕往無量之地的昆侖弟子動手受了傷,不得已回峰中靜養。
不想第二日便從宗門弟子那裡得知了有個劍修弟子得到了秘境的承認,得了沈天昭的劍碑。
翟星樓聽到這話哪裡不明白應訣的話外之音,他神情一凝,這時候才算真正正眼看向了白茶。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就是她?”
應訣微微頷首,怕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他信服,又補充道。
“不僅如此,她的根骨也極其少見,是萬中無一的天靈根。”
“……你說她是天靈根?”
之前沈天昭都沒讓翟星樓有這麼大的反應,在聽到天靈根這三個字他這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之前那個跟著謝九思修行的天靈根弟子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蔑,而那個輕蔑似乎並不是針對她,而是謝九思。
這讓白茶心下很是不滿。
“是又如何?這和我們比試有什麼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這不巧了嗎?我也跟著謝九思修行過,今日既然我們有緣撞上了——”
翟星樓扯了扯嘴角,那雙眸子直勾勾注視著她,好似野獸注視著獵物一般。
“要不看看究竟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更快!”
幾乎是在翟星樓話音剛落的瞬間,一道刀光晃到了白茶的視野。
“翟星樓你乾什麼!比試還沒有開始!”
剛才宣讀注意事項的童子見翟星樓拔刀就往白茶方向砍去,慌忙出聲喝止。
可少年豈會聽他的?
他手腕一動,凜冽的刀風如沙場的風沙烈烈,重得像是千鈞的巨石。
“轟隆”一聲,把白茶整個人砸進了劍閣之中。
見兩人已入劍閣,沒辦法,那童子隻好匆忙宣布比試開始。
儘管在事先就得知了劍閣之中罡風劍氣無數,但是真正到了其中白茶才發現那威壓有多重。
她被砸進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一隻無形巨大的手給死死摁在了地上,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翟星樓也受到了一定限製。
他的刀停滯了一瞬。
這時候白茶才看清楚了那把長刀的模樣。
那刀不像劍那般筆直,它的刀身有些彎,上麵有紅色的刀紋隱約。
從遠處看好似淌著血,森然可怖得厲害。
正在白茶趁著他被劍氣壓製想要和對方來開距離的時候,可他的速度更快,一道殘影掠過,刀尖直逼著白茶的麵門而來。
白茶瞳孔一縮,連忙引劍去擋。
按理在劍閣之中修者被罡風和劍氣壓住,力量會削弱不少。
可不知為何翟星樓這一刀下去不僅威力不減,竟比先前把她從外麵打進來的那一下還要重。
刀風連著劍氣,生生打在了白茶的身上,最後直直推到了肺腑,連著四肢百骸,疼得她呼吸都困難。
劍閣裡麵的情況外麵一覽無遺。
如果說尋常一刀這麼下去白茶頂多隻會受些皮外傷,但是翟星樓的刀不一樣,是直入內裡的。
也就是說他的每一刀攻擊的都是靈體靈脈,那痛楚宛若削骨。也怪不得白茶光是被攻擊了一下就疼得臉色蒼白成那樣。
風停雲的比試在下一場,他現在和眾人一樣都在外麵觀戰。
“這瘋子,對同門下手竟也這麼重……”
他說到一半餘光瞥見一個白色身影。
謝九思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觀戰台這邊,他的視線落在劍閣之中,神情少有的冷冽。
不是在看白茶,而是在看翟星樓。
風停雲忽而想起剛才翟星樓不是聽到白茶是得了沈天昭認可,悟道突破而起了戰意,而是在認出白茶是謝九思帶過修行的弟子的時候才真正動手。
他沒忍住詢問道:“謝師兄,你和那個翟星樓可有什麼仇怨?”
謝九思薄唇壓著,似乎不大想提起。
“算不上什麼仇怨,不過是有些矛盾。”
這個回答倒是讓風停雲頗為意外,要知道謝九思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整個劍宗上下就沒人與他起過爭執,說過他一句不好的。
青年看著風停雲疑惑的神情,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在我離開劍宗去蒼梧曆練的那半年裡,我並不是一人在曆練,萬鈞峰的長老臨時有事要去終南山一趟,因此去之前將翟星樓委托給我代其修行一段時間。”
“帶宗門弟子修行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當時我也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翟星樓剛被萬鈞峰長老撿回來,正是身上血氣最重的時候,根本不服管教。
起初謝九思能講道理就講道理,從未真正動過手。直到有一日路過一個小鎮,鎮上有個姑娘被魅魔附身。
這魅魔其實也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隻是吸取了一些凡人的陽氣,左右不過是讓他們小病一場。而且這魅魔有時候還會幫助那些被男子欺騙感情的女子討回公道,也算善惡相抵。
因此謝九思也隻讓她把吸走的陽氣還回去後便放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