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的封印隻在勝負已分時才會解開。
之前無論翟星樓如何拿刀攻擊她,拽著她像是甩麵條一樣砸都紋絲不動的劍門,這時候在沒有任何衝擊之下緩緩打開了。
白茶眨了眨眼睛,低頭看向自己因為強行禦刀而凍的通紅的手。
連帶著呼出的氣息也是一團白霧,將她的視野氤氳。
她眼睫微動,有霜雪窸窸窣窣落下。
一旁的黑衣少年被她那一刀給生生砍暈,昏死在了地上,脖子上的一道血痕沁出。
刀刃的霜雪覆上,雪落紅梅般,看著可怖森然。
那一下白茶是用了不小的力氣,卻不是真的奔著殺人弑命去的。
翟星樓的身體太過強健,單單一刀蓄力下去沒辦法砸暈,所以她用斷了他脖子處的一處靈脈,他醒來稍微運轉下靈力將其打通,或者服用幾顆固本培元的丹藥就能恢複如初。
“……贏了。”
終於贏了。
白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神經也在封印解除的那一刻放鬆了下來
周圍的劍氣褪去,那巨石般的威壓也在慢慢消散。
她將那把長刀放在了翟星樓手邊,然後撐著地麵握著劍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等到了劍閣之外,還沒來得及適應外麵的強光,一片陰影先從頭頂覆了下來。
白茶嗅到了那熟悉的清冽氣息,下意識想要抬頭,誰知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一步落在了她的頭頂。
“師妹,辛苦了。”
青年的聲音溫和,溫熱的掌心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做的比我預想之中還要好。”
昨日擇劍考核之前,謝九思曾來絕頂峰找過白茶,在她以為對方是要檢查下這幾日她靜修的成果的時候。
青年隻是帶著白茶去了竹林練劍。
不是什麼厲害的劍訣心法,而是再基礎不過的入門劍法。
做完這一切後,謝九思什麼也什麼也沒交代,隻是將一盒鳳梨酥遞給了她。
那是白茶最喜歡的糕點,在她剛入門學習辟穀的時候,經常嚷著想吃鳳梨酥。
謝九思下山回來時候總會順便帶上一盒給她,隻是後來他去蒼梧曆練去了,一走就是大半年。
在那半年裡也沒人會遷就她,更不會有人特意下山去凡塵給她買這種東西。
等到她學會辟穀了,嘴饞時候頂多去後山摘幾個靈果吃,像這類糕點再沒有碰過。
看著謝九思臨走前遞過來的那盒鳳梨酥,白茶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是怕她明日考核緊張,這才特意過來帶她練劍清心的。
白茶接過那盒鳳梨酥,在青年快要禦劍離開的時候也不知的,也不知是腦子一熱,還是之前被青年摸了下上了癮。
她拽住了他的衣袖。
【師兄,如果我明日我贏了,你可以再摸摸我的頭嗎?】
這話是沒過腦子脫口而出,可白茶知道,這並不是心血來潮,臨時起意。
不知道謝九思如何看她,對於白茶來說他不是普通同門師兄那麼簡單,是引她入道的良師,也是她敬重的前輩。
得到他的認可,比比試輸贏更重要。
白茶清楚的記得當時青年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愕然的神情,她也意識到這有些冒昧。
在以為會被拒絕的時候。
下一秒,謝九思的手像現在一樣輕輕覆了上來。
他說,輸了也可以。
“嗚嗚師兄我,我做到了,我沒有一輪遊……”
她鼻子一酸,紅著眼眶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說什麼胡話呢?擇劍考核不存在一輪遊這回事。”
謝九思有些哭笑不得:“還有,贏了不是好事嗎,怎麼還反倒哭鼻子來了?”
“是,是哦。”
白茶抹了抹臉,這才反應過來。
考核前麵輸贏多少不重要,隻要最後一日能一舉登上九重劍閣就算通過。
先前和翟星樓打上頭了,隻顧著想著怎麼贏,竟把這事給忘了。
青年用靈力幫白茶療愈了下傷勢,剛才比試的時候也就雷聲大雨點小,劍閣裡麵威壓重,他們的力量都被削弱了。
因此翟星樓的靈刀威力是大,落在白茶身上也還算能承受。
謝九思鬆了口氣:“所幸隻是皮外傷,沒傷到內裡。不過你的靈力消耗很大,我建議你今日隻比這一場,等到明日調整好了再入劍閣。”
擇劍考核每重設有兩個比試場地。
一是為白茶和翟星樓這樣的近戰修者,例如刀修,劍修,另一個則是丹修,符修,樂修這樣體質相對羸弱的輔助型修者設立的。
同時考核的自由度也很高,你要是實力強勁,你一日連戰九場就成。若是為了追求穩妥,想要以最好的狀態應戰,中途也是可以適當休息再進入劍閣的。
白茶和其他隻參加擇劍考核的主峰弟子不同,她今上午宗門考核之中連戰了三場。
下午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劍閣,一上來就碰上了翟星樓這樣棘手的對手。就算謝九思不說她也沒力氣再打下去了。
“好,我一會就回絕頂峰休息。”
白茶點了點頭,還想要再說什麼,便看到謝九思徑直走到了翟星樓所在方向。
和剛才對待她時候的溫和態度不同,謝九思微皺了皺眉,神情不耐地彎腰把他像是扛麻袋一般單手抗在了肩。
“師兄,你這是?”
“師妹你有所不知,翟師弟在劍宗人緣不大好,我若是放著不管他,可能他在這裡躺到考核結束不說,要是被他有仇有怨的看到了,估計還會趁他昏迷上來給他幾刀泄憤。”
彆人可能不會,翟星樓這狗脾氣白茶倒是相信。
她點了點頭:“也是,師兄趕緊把他帶走吧。免得到時候他被人砍了,還怪我頭上。”
謝九思看著白茶一臉認真,煞有介事的樣子,壓著唇角的笑意。
“好,師兄這就把他帶得遠遠的。”
他說著禦劍把翟星樓帶離了劍閣。
白茶順著謝九思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這方向好像不大對。
她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嘟囔道:“奇了怪了,萬鈞峰不是在東邊嗎?怎麼師兄往南邊千仞峰飛?”
“他應該是要帶翟星樓去秘境。”
白茶聽到這個聲音猛地回頭看去,隻見原本該在紫金峰閉關煉丹的少女,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主峰。
“師姐!”
她眼睛一亮,顧不得身上的酸疼,小跑著來到了風停雪的麵前。
“師姐,你怎麼來了?我聽你們峰中的師兄說你這段時日正在煉製三品上階靈丹,你煉製得怎麼樣,成功了嗎?”
風停雪笑著回道:“若是沒成功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太好了,恭喜師姐!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你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成功了!”
她高興的原地跳了起來。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除了運氣不好碰上了翟星樓之外,她既贏了比試,也等到了風停雪出關。
都挺好的,隻有遠在絕頂峰的鶴不群沒能過來……
想到這裡白茶歎了口氣。
“唉,要是鶴師兄也能來看我比試就好了,明明之前他隔三差五念叨著要看我一鳴驚人,當眾打謝師兄的臉。結果真到了這個時候卻不見人影了。”
“他啊……”
風停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其實劍閣這邊的情況,即使遠隔宗門邊界,鶴不群用浮生鏡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剛才過來之前順便去了一趟絕頂峰,問他要不要去一趟主峰。
鶴不群隻說了句今日沒什麼好看的。
見他說完又繼續搗鼓他的靈器,沒有一並過來的打算後,風停雪這才離開。
“算了,他有靈寶可窺千裡之外的事物,來不來都一樣。”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白茶身上。
“還有,是我該恭喜你才是,今日擇劍考核首戰告捷。”
“說實話,在得知你的對手是翟星樓的時候我真替你捏了一把汗。那個翟星樓可不是個好對付的,我之前在後山采摘靈材的時候和他撞上過。他對他那把長刀格外寶貝,當時非要和我搶一株靈草養護他的長刀,我和他動過手……”
“?!他欺負你了!”
也不等風停雪說完,白茶急吼吼打斷了她的話。
她氣得擼起了袖子,憤憤說道。
“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讓師兄那麼輕易把他帶走了。不對,現在也來得及,反正我比試在明日。師姐你等著,我這就追上去給你砍一刀出氣!”
“誒不是,你聽我說完!”
眼看著白茶真的要禦劍追上去,風停雪連忙出聲製止。
“他當時沒把我怎麼樣,我是丹修的確不敵他,不過中途風停雲聽到動靜過來了……”
她話未說儘,白茶也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當時風停雪是落了下風,但是有少年在,翟星樓並未得逞。
風停雲和風停雪兩姐弟的關係不算親近,卻也不惡劣。
可兩人畢竟是同父異母,加上後者的母親還是個劍侍,風停雲對此倒是沒什麼所謂,倒是風停雪多少有些彆扭。
白茶看出了她不大願意提這事,也沒再揪著不放。
“那就好,你沒事就成。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下他不可。”
風停雪唇角勾起,清麗的麵容也柔和。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如果他真做了什麼傷害同門的事情,不用你出手,謝師兄也不會輕饒了他。”
她有些不解:“等等,為什麼是師兄?”
白茶入門晚,加上之後在內門也沒怎麼接觸過主峰那邊的人,所以不大知道翟星樓的事情。
“還能為什麼?你剛才和他接觸過應該也看到了。翟星樓性子暴躁,根本不服管教。饒是他師尊都拿他沒法子,整個劍宗也就謝師兄治得了他。”
謝九思起初其實也拿翟星樓沒轍。
倒不是沒法子教訓他,而是他多少顧及著萬鈞峰長老,畢竟少年是他的徒弟,下手也不敢太重。
後來蒼梧試煉時候遇到魅魔那事。
當時他也沒多想,就想著給他吃點苦頭,便順勢把他扔進了秘境。事後他細想,覺得這倒是個好辦法。
秘境分為兩種,一是上古妖獸或是魔修大能隕落形成的,是對修者有害,對邪道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