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靈子用手點了下胸口位置,一道金光乍現,驅散了混沌一片。
“這是你師尊當年劍落的地方。”
白茶一愣,身體裡隱隱有什麼在與其共鳴。
“……你這裡怎麼還有一道神魂?”
她猜到了什麼,但是沒敢問。
“老夫向來恩怨分明,若不是你師尊當年散了我的魔魂,終南山千百年的清譽怕是毀在老夫手上了。”
“隻是你師尊不在五行,不受天道庇護,死得比老夫還徹底。老夫想用本命靈器來聚他的神魂,卻險些反噬其身。最後發現,唯有以魂承魂才勉強能續住他的一縷魂魄。”
那縷金色的神魂在混沌裡宛若朝陽,純粹得讓人心悸。
白茶眼睫微動,看著老者將那神魂懸在他的掌心之上,光芒映照在他混濁的眉眼。
“然而他不在五行,老夫卻在。以命換命,以魂置魂才不會亂了天道法則。”
玄靈子將神魂輕輕遞到了白茶麵前,沉聲道。
“他渡我身,你渡我魂。”
他這麼說著,神情平靜似一潭死水。
“小友,萬物有因果,如此才算有始有終。”
白茶這時候才真正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從她入秘境開始,玄靈子就步下了兩步棋。
一是用幻境,以風停雲和青雲的生死來窺她心中可有情義。
二是用蒼生棋來驗她的道心,看她是否有承劍之意,濟世之心。
世間有小愛者多,大愛者寡。
唯有兩者都符合,玄靈子才會真正放心將沈天昭的神魂托付於她。
白茶握緊著劍,骨節因為用力泛白。
許久,她決定承下這個因果。
她伸手將那縷神魂融在了體內,隨即她的周身也因為這神魂鍍上了一層金光。
千百年來那如永夜的混沌,也在這一刻真正迎來了天光破曉。
玄靈子大笑著張開雙臂,那靈劍的寒光也比這秘境暖。
白茶手執著長劍,劍氣淬入已渾濁不堪的神魂。
她整個人被黑霧籠罩,氤氳之中有什麼畫麵隨著殘魂破開散落。
像是走馬燈一般,不屬於白茶的記憶紛至遝來。
終南山之巔,一襲黃衣的青年執棋落,瞬間地動山搖。
“沈天昭,你可敢與我論道!”
白衣青年於天雷之下,踏著天階而來。
“我不與匹夫論道。”
秘境曆練,他引萬千生魂將青年困於死生之界。
“道法萬千,不分貴賤。你連一個散修的道都能指點一二,為何不願與我論道問蒼生!”
青年依舊置之不理,破陣而去。
他就這樣執著了十年,百年……
直到神魔大戰,天地浩劫,他一路追著那道破天門,斬神魔的身影來到了魔淵。
“沈天昭,你瘋了!你竟想以身殉道?!這就是你的道嗎?為這不相乾的人,這麼做值得嗎?”
九天之上那人說道。
“沒什麼值不值得,我想這麼做便做了,萬事隨心。與他們無關,也與你無關。”
“那我如何做也與你無關!”
金光之間他以天地做棋盤,將萬千生魂如棋困於法陣。
“既然你要以身濟世,我偏不如你意!你不認同我的道,我也不認同你的蒼生!你若身死,我便讓這蒼生祭我飛升入道!”
話音剛落,蒼穹有神兵破天而落。
一劍誅心,入了他的神魂。
白衣青年冷著眉眼,在他意識消散的前一秒涼涼說道。
“老匹夫,虧你下的還是蒼生棋。”
“棋中無蒼生,論的是什麼勞什子的道?”
……
白茶眼眸一動,在最後一段記憶融入腦海之後,她抬眸看向眼前的老者。
老者周身的黑色霧氣慢慢褪去,那雙眸子也恢複了清明之色。
“老夫如今才算明白,不是他不認可我的道,是老夫……沒容下他的道在先。”
他的道裡有蒼生,而他卻以蒼生為棋。
他說到這裡像是歎氣,花白的胡須顫動似窸窸窣窣的白雪。
“小友,委屈你的劍了。”
“尚未走過生魂,就要來渡老夫這殘魂……”
白茶指尖微動,避其問他。
“前輩可見過真正的一劍萬物生?”
玄靈子眼眸一動,她又說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死氣化生機,生機融天地。”
“剛才生魂得渡有了生機,唯有最後一劍收勢……”
她將劍倏爾拔出,霎那間神魂消散。
隨著玄靈子的神魂一滅,萬千生魂沒了依托從棋子之中如螢火湧出。
混沌破開,生魂沒了戾氣。
細雨蒙蒙,淅淅瀝瀝入了整個秘境。
生機融天地,天地化春雨。
白茶抬起手接住雨水,感受著沉寂許久之後萬物複蘇的氣息。
“前輩,你也算渡了一次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