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本浩大,偏白茶卻比作袖口。
那人臉色一沉,自然也聽出了她話裡的諷刺。
“我的乾坤是不是袖口我不知道,不過你的命數今日卻是真到了頭。”
他掐著訣,又要再次蓄集千萬竹劍。
“剛才那一下蒼生棋餘留的靈力已耗儘,你的修為根本無法再驅使它。這一擊,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護得了你!”
驟風起,竹葉四周淩亂。
白茶感覺到那逼仄的威壓再一次壓製了過來,眼看著竹劍快要刺入她的血肉,她連忙說道。
“等一下!你當真不想要這蒼生棋嗎?”
果不其然,她此話剛說出口,前一秒還氣勢洶洶的攻勢猛地頓住。
“奪舍我的身體自是不需要管我生死,可這蒼生棋不成。無論它是真的易了主,還是單純因為玄靈子認可了我,如今玄靈子已身消道隕,這也就意味著天地間能解開它禁製的隻有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著眼前人的反應,他神情微凝,視線直勾勾落在了那枚白玉棋子上。
這枚神品法器於法修來說誘惑太大,比起那把天斬,這才是他真正所求。
隻是這是玄靈子的本命法器,沒有他的許可他甚至連碰也碰不到它分毫。
可若是解開禁製就不一樣了,隻要白茶將其禁製解開了,哪怕它沒有擇他為主,他也能慢慢煉化它,讓它成為自己的法器。
儘管不能結本命契,卻也能發揮六七分的威力。
彆的法器六七分或者如同雞肋,可近太虛大能的本命法器,六七分足以撼天動地,扭轉乾坤。
他掐訣的動作未收,卻沒再蓄靈力。
“你想要拿這蒼生棋換你命?”
白茶微微頷首,臉色蒼白,好似真的怕了他手中竹劍才情急之下選擇了以蒼生棋做交易。
實際上她隻是想要拖延時間,一柱香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也不短。
對於一個破丹修者來說,要殺死她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不能硬拚,唯有智取。
“我可以答應你,一會用你的軀體取劍斬斷你和沈天昭的因果後留你一命,不過我會廢了你的根骨,讓你再無修道結緣的可能。”
因果可以斷,也能續。
可要是斷了根骨,白茶和沈天昭就是仙凡兩隔,再不可能續上聯係。
對於玄靈子會將蒼生棋給白茶一事心中頗有怨氣。
他五百年前就跟在玄靈子身邊隨他調遣,原以為這蒼生棋就算不給他,也會允許他碰觸。
想到這裡,他突然不那麼想這麼輕易就讓白茶得逞。
“對了,我記起來了。我現在占著的這具身體你似乎也挺在意的,你應該也不想他死吧?”
白茶一頓,“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用不著這麼拐彎抹角。”
“沒什麼,我隻是想著之前在竹林時候未看到能動搖你道心之物,有些好奇罷了。”
他指尖微動,那竹劍窸窸窣窣退回,然後縈繞在白茶四周,再一次覆上一片混沌。
“小姑娘,你若是還能破我一次幻境,我便把這具身體完璧歸趙,你看如何?”
白茶之前時候她就在想要如何才能保住青雲性命,被奪舍之人意識被完全壓製,很少有能自我清醒的可能。
如果對方不主動出竅離體,青雲不可能清醒,就算離開了他若不收回神識青雲的識海會被攪動得一塌糊塗,輕則癡呆,重則昏迷不醒,也就是植物人。
隻是破一個幻境而已,她之前在竹海見識過了,也就那樣。
這幻境她雖然沒把握能破,但是隻要有風停雲他們在,她總能出去的。
最主要的是白茶不覺得對方的幻境能亂她道心。
“成,我答應你。”
修者的言語是有束縛的,尤其是像他這樣的殘魂,一旦違背誓言極其容易受到天懲魂飛魄散。
他不敢騙她。
見白茶答應得這麼爽快,他自然知道對方是沒把他的幻境當回事。
他勾了勾唇,眉眼卻冷冽。
“當真是什麼樣的師尊什麼樣的徒弟,你和沈天昭一樣自大傲慢。”
“我倒要看看你是強裝鎮定,還是真的無懼無畏。”
他執劍於竹葉上一點,如同碧海蕩漾千萬層漣漪一般,白茶於海浪中間驟然被席卷。
白茶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一秒還亮若白晝的周圍,此時昏暗一片。
和之前入幻境時候不一樣,這空間更偌大寂靜,壓迫感也強勁不少。
【這是心魔幻陣。】
如果前者隻是單純為亂白茶道心,這後者便是真正引人心魔的幻陣。
【心魔幻陣顧名思義就是將人內心最原始的欲.望和最恐懼的事物引出,然後無限放大,入陣之人會因為分不清真實還是幻象而崩潰入魔。】
恐懼的事物?
白茶皺了皺眉,順著思考了下。
“那他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了,我連沈天昭的劍意我都敢承,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沈天昭的劍意意在斬天,白茶承了也就意味著也繼承了這番意誌。
她連天道都不懼,又有什麼事物能夠撼動她。
【也是……】
白傲天本質上就是白茶,兩人的思維大同小異。在他們看來他們最為惜命,為了爭命數什麼都做的出來。
修者受限於天地,有諸多忌諱。
白茶卻沒那麼多顧忌,所以顧忌少了,便隨心所欲,也沒什麼能左右道心的心魔可言。
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白茶入幻境並不是為了破,而是為了拖延時間的,外麵的人維持陣法不能輕舉妄動。
要是這幻境破了他就會第一時間找上風停雲他們的麻煩了。
想到這裡白茶也不走了,乾脆隨便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靜修了起來。
誰知剛入定沒多久,便被一聲雷鳴驚醒。
白茶猛地睜開眼睛,起身執劍看去。
隻見之前還空無一人的身旁湧現出不少修者,仙門三千,全都聚集在了萬劍雲宗。
其中有個老者引劍直指劍門,憤然道。
“淩霄老兒,五百年前神魔大戰你們萬劍雲宗已出了一個禍害,導致三界遇劫,生靈塗炭!五百年後又來了個小禍害,浩劫將至,你若還要包庇於此,休怪我們翻臉無情!”
淩霄於劍門之上,淩然看去。
鶴不群和謝九思也在。
“師兄,他們這是……”
白茶剛一出聲,原本還沒注意到她的眾人驟然將視線落了過來。
那視線灼熱,怨恨,強烈得如劍入血肉。
“白茶,拿命來!”
人群之中有人大喝,她心下一驚,慌忙禦空退後。
隻是劍比她更快,萬千飛劍如雨,朝著她刺了過來。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謝九思替她擋住了攻擊。
青年一人於三千劍中,白衣染血,俊美的麵容在光影裡看不分明。
“師兄!”
白茶想要過去,一隻手從後麵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鶴不群。
“你還愣在這裡乾什麼?!不知道這些人都是衝著你來的嗎!還不快走!”
什麼?衝著她來的?
儘管剛才隱約有從他們的話裡猜到,可真正聽到鶴不群說出口的時候白茶還是愣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每一次渡劫魔淵的禁錮就會鬆動一分,魔氣便會侵蝕世間一分,如果說沈師叔飛升劫引起神魔大戰隻是巧合,那麼你若是再這麼渡劫下去,三界必然會有一場更大的浩劫。”
“白茶,他們殺你,是為了永絕後患。”
鶴不群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明明那麼近,白茶卻覺得那麼遠。
她愕然看著青年,那雙眸子裡清晰映照著她蒼白的臉色。
“你快走,三千仙門一並上了劍宗,我們護不了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