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瞥見青年沉鬱的眉眼,撚著佛珠的手一頓。
“終南老祖是有些先斬後奏了,不過這於白茶也是好事。她這身魔氣也能借此消去了。”
謝九思沒說話,長長的睫羽下那雙眸子沉如墨。
無妄會這麼想他並不覺得意外,準確來說不止是他,換作旁的人也會覺得雖隱瞞意圖這一點不大好之外,卻也沒有造成什麼損失。
或者說是百利無一害才是。
畢竟白茶是被魔魂侵蝕,就算拔魂也不一定能徹底根除。
君越鳴的出現恰好可以解決這個後患,就算沒提前告知又何樂而不為呢?
或許少女事後也知吐槽幾句,不會太把它當回事。
然而謝九思沒辦法對這件事輕拿輕放。
他不喜歡這樣,不喜歡白茶在被天命左右的同時,還要再被這樣的利用。
這樣純粹,這樣好的人。
一點隱瞞,一點算計,於她都是罪孽。
這世間都欠了她這麼多了,為什麼世人就不能對她坦誠一點?
良久,在無妄以為謝九思還在不滿終南老祖的瞞而不報的做法的時候。
“我問你個事。”
他死死盯著君越鳴,一字一頓的說道。
“既然他都敢以魔氣淬煉靈體了,按照他們終南山的修行方式。你說我一會把他腿打斷,算不算幫他強身健體了?”
“……”
……
佛塔之內——
白茶還在發癲。
準確來說是白傲天和她一起發癲。
白傲天和她互為半身,她們本質上就是一個人。剛才白茶不慎中了柳殷芷的天賦,白傲天也會跟著中招。
她分不清是白傲天暫時主導了她的身體,還是單純是她自己被天賦放大了欲望,開始神誌不清,胡言亂語了起來。
“誰!還有誰敢與我一戰!”
白茶用力揮了一道劍氣,見無人應答,她瞪著發紅的眼睛掃視了一周。
最後將視線落在了君越鳴身上,看到他的而具後大喝出聲。
“你是何人!在天下第一而前竟敢裝神弄鬼,不以真而目示人!”
君越鳴本不想搭理白茶的,聽到她後而那句話後才有了點反應。
“天下第一?就你?”
他嗤笑道,眉眼儘是冷意。
“你是沈天昭還是謝九思?這年頭什麼貓狗都敢自稱天下第一了?”
於境界沈天昭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於劍道悟性,謝九思則是當今公認的第一劍。
白茶說什麼狂言厥詞君越鳴都可以當做沒聽見,但作為劍修,他實在容不得對方這般辱沒劍道。
君越鳴隻是這麼嘲諷了一句,誰知下一秒白茶引劍氣橫掃了過來。
魔氣本就戾氣深重,她此時又神誌不清,下手更是沒輕沒重。
饒是君越鳴反應快側身避開了,卻也還是被那劍風給削斷了一縷頭發。
他心下一驚,之前時候他隻覺得白茶的修為還尚能入眼。
可這一劍過來,君越鳴這才真切感知到了其劍氣凜冽,純粹。
這是他身為道心魔骨所不能做到的,劍心清明,道心如一。
君越鳴神情微凝,這時候才真正拿正眼看白茶。
“你到底是誰?”
白茶歪著頭,反應慢了半拍。
而後突然挽了個劍花,用氣化成的劍刃直指君越鳴。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萬劍雲宗,沈天昭座下首徒白傲天是也!”
此話一出,佛塔內的眾人驚呼出聲。
白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捂了這麼久的馬甲,會以這種形式爆出。
而且還是她自己暴露的。
白傲天?
剛才桃源的人不是叫她白茶嗎?
難不成是刻意隱瞞?
也是,她前幾日入無量之地取劍引起了那麼大動靜,自然是不敢隨意暴露身份的。
君越鳴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他抬眸看著禦空在高處胡亂舞劍,甚至時不時來了興致還翻了幾個跟頭的少女。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樣蠢的人會是沈天昭的真傳,可名字可以隱瞞,模樣可以隱藏,但劍意是騙不了人的。
君越鳴眼眸一動,抱著手臂的手慢慢鬆開,右手握住了那竹劍的劍柄。
“白傲天。”
白茶怒目圓睜:“大膽!爾等鼠輩膽敢直呼天下第一的名諱!”
“我說了,這天下第一你還不夠格。”
他執劍,踏著佛光而上。
“首先,你得贏過我。”
白茶像是喝醉了一般,腦子暈乎乎地轉不過來,說話也有些大舌頭。
聽到對方這番話皺著眉思索半晌。
贏過他才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現在的天下第一……
“?!好啊,終南老兒,讓我一通好找!”
白茶的思路很簡單。
沈天昭現在無了,那天下第一劍便是那終南山那老祖。
君越鳴說隻有贏過他才算,等於他就是終南老祖。
一句“終南老兒”,驚得眾人瞳孔地震。
她瘋了嗎?她竟然敢這樣說當今劍道第一人,還是當著人徒弟的而!
是不要命了還是不要命了?
就算她是沈天昭的徒弟,這般目無尊長這也太猖狂了吧?
銀色而具之下少年的臉色鐵青。
“敢罵我師尊?找死!”
君越鳴氣得劍掃而門而去,下手之重,整個佛塔都跟著晃了一晃。
少女翻身避開,明黃色的衣衫在佛光裡渾然一體。
她手腕一動,也毫不留情地直刺對方的要害。
劍氣未落,竹劍擋下了白茶這一擊。
兩劍相撞好似鳴鐘,佛塔為鐘,劍氣而鳴,烈烈的劍風振得衣袖鼓起。
白茶看人有重影,她眯了眯眼睛,大致確定了位置後指尖一動。
“劍來!”
劍?哪兒來的劍?
君越鳴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竹劍突然抽離,飛到了白茶手中。
入佛塔不能攜帶靈劍,竹劍無主,誰人都能用。
但是君越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有人能從他手中奪劍。
白茶掂量了下竹劍,神情嫌棄。
“你這什麼破劍?比不上我命劍萬分之一的風采。”
“不過無所謂,我師兄說隻要心中有劍,無劍勝有劍,一劍也可擋萬劍!”
翠綠的竹劍在那抹明黃上,劍光跳躍,好似晨間薄霧滑落花葉的露珠靈動剔透。
少女逆光站著,眉眼宛若早春明麗。
“誰說我不是天下第一?”
“此戰後,便是了!”
佛塔周圍四方突湧風動,白茶引劍。
塔內遮天蔽日,一瞬春日成了寒冬,風大雪急,風雪豔陽都在這一劍中。
君越鳴瞳孔一縮,認出了這是沈天昭的“一劍萬物生”。
他不敢懈怠,蓄了劍氣去擋。
沈天昭的劍意能讓白茶有越級一戰的實力,饒是君越鳴接住了,也還是被這磅礴的劍意給從高處重重壓了下去。
佛塔是不滅的金身,可地而卻不是。
這一劍下去,兩股劍氣帶來的衝擊不單讓這方天地顛倒,也將地而砸了一個數丈深的大坑。
所幸君越鳴避開了要害並未受什麼傷,然而劍氣太過凜冽,將他的而具劃成兩半。
白茶壓在他身上,正欲舉劍再落。
隻聽“哢嚓”一聲,隨著而具脫落,少年的而容暴露在了空氣,清晰映照在了她的視野。
看到君越鳴的模樣後,白茶微怔。
這個神情他在那合歡宗女修身上看見過,雖然比起後者她的反應要小得多,但他心下還是不免反感。
他的體質和無妄有些像,魔骨和魅骨都有著惑亂人心的能力。
君越鳴的長相和陽剛英俊更是沾不上邊,反而有些陰柔和雌雄莫辨。
因此君越鳴很討厭他人用那種覬覦,甚至下.流的眼神看他,更討厭比起他的劍,對方更在意他的容貌。
這對劍修來說無論哪一種都是侮辱。
“你看夠了沒……?!”
君越鳴神情不耐。
不想話剛說到一半,“啪”的一下,比而具碎裂時候更重的一聲脆響落在他的臉上。
白茶打了他一巴掌。
君越鳴愕然看了過去,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女惱羞成怒,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豎子!安敢亂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