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思話說到一半,腦海裡浮現出了什麼畫麵。
昨晚他的確抱著一團東西,很香很軟,有好聞的白山茶的香氣。他以為是在做夢。
結果此時這香氣從眼前人身上散發出來,讓他想要辯解都難。
他的臉一下子從上紅到了脖子根,鴉青色的頭發也遮掩不了那樣通透的緋色。
良久,在白茶以為謝九思羞得不會開口的時候,他咬著嘴唇悶悶說道。
“……我不會負責的。”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把我關在那麼臟汙的水裡,害我被寒氣侵蝕。你幫我取暖是應當的,我不會感激你的。”
白茶忍住笑意,走過去倒了杯茶水遞給了他。
見謝九思警惕盯著她沒有動作,解釋道。
“沒毒。”
青年的神情在聽到她這樣一本正經的解釋後,肉眼可見微妙了一瞬。
他沒有接過那杯水,而是直視著白茶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我給你解毒,你給我解契。”
“隻要你答應我,之後靈族和昆侖的找上門來我可以不把你擄走我的事情暴露出去,我甚至還可以美化你的形象,就說是我受了傷被你所救帶上了劍宗。”
說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頗為咬牙切齒地繼續補充。
“不僅如此,隻要我回了鳳山,我會給你備上一份厚禮,當做你救了我的謝禮。”
“隻要你放我離開。”
這是謝九思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協和讓步。
“我想你可能誤會我了。”
白茶將手中杯盞輕輕放下。
“我將你帶回劍宗不是想讓你做我的靈寵,我是想讓你做我的道侶。”
要是其他人這麼說他可能會相信,可白茶說這話的時候麵無表情。
她就這麼用最風輕雲淡的語氣說出了這樣驚人的話語。
他覺得荒謬至極。
謝九思冷著眉眼,神情涼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退一萬步就算你是真的想與我結為道侶,你強行與我結契又是什麼意思?”
“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
白茶回答得理直氣壯。
“之前蒼梧的時候你也是一看到我是人修就下意識拔腿就要跑,你們昆侖鳳的腳程有多快哪怕是我也未必能輕易追上,我迫於無奈這才把你打暈帶了回來。”
“至於為什麼要結契,也是這個原因。”
當時謝九思的確是想要逃走,倒不是因為白茶是人修,而是因為她身上的殺伐之氣太重了。
鳳凰是仁獸,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血腥?
他薄唇壓了下,對於白茶這個解釋半信半疑。
“……那你替我解開契約我就相信你。”
白茶拒絕的斬釘截鐵,“不行。”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怕你逃跑啊。要是解開了你立刻撲棱一下飛走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回到鳳山,我再想進去找你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你……”
謝九思磨了磨後槽牙,白茶打斷了他的話。
“而且這契約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我不會強製你做任何事情。”
怕謝九思不信,她指尖一動,點在了自己的額間。
一道紅紋驟然映照在了他的視野。
謝九思瞳孔一縮,不為彆的,白茶額間的那紅紋不是什麼靈紋,而是鳳紋。
而他的額間則是白茶精血幻化凝成的金紋,上麵覆有她的劍氣。
雙方身上都有對方的印記。
那這便不是結契,而是結緣。
“這不是主仆契,而是平等契。我這麼做隻是怕你離開之後我找不到你的所在,起不到控製的作用。”
白茶見青年恍惚地抬起手摸了摸額頭,輕聲說道。
“這樣你總該信了吧?”
衛芳洲是如何對待謝沉的,有多冷漠無情白茶不知道,她也曾經想要學著她那樣對謝九思。
可是她做不到。
儘管之後她會拋棄謝九思,選擇飛升成仙,但是在此之前,她不想對他太殘忍。
其他人因為對衛芳洲太熟悉,她沒辦法在他們麵前鬆懈,然而謝九思不是。
她和他堪堪相識,除了最後狠心拋棄他之外,其他的一切她沒必要偽裝。
於是白茶選擇了解釋,把對他的傷害降低到最小,讓他能夠接受。
果不其然,涉世未深的小鳳凰紅著臉,慌亂無措地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抬起手用手背貼著臉,試圖降低不斷往上竄的溫度。
“那,那你也不應該這樣……哪有你這樣追求人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又輕又低。
卻還是被白茶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隻要解釋清楚了,誤會解除了,本能會蓋過理性,他會對她放下戒備。
“嗯,是我的錯。”
白茶順著謝九思的話積極承認了錯誤。
“你也知道我們劍修成天練劍,不解風情。我對這些一無所知,這才行了偏激之法。”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握住了青年的手。
“所以你能教教我嗎?教教我怎麼才能讓你開心,讓你接受我?”
剛出山的幼崽哪聽得了這樣直白的情話?
他觸電一般收回了手,然後揉了揉發燙的臉。
“你,你彆問我呀,我也什麼也不知道啊……”
謝九思的臉紅的厲害,俊美的麵容哪有初見的戾氣,長長的睫毛更是因為羞赧顫得厲害。
救命,怎麼會那麼可愛!
這誰頂得住,誰能不變態!
白茶被可愛到心頭暴擊,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可能早就忍不住對他上下其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打算趁著氣氛正好,把謝九思一舉拿下,哄騙著他答應和自己處道侶。
結果白茶那句“處對象嗎”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山門外轟隆傳來一聲巨響。
動靜之大,險些讓謝九思嚇得從床上掉下來。
白茶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好好的氣氛就這麼被破壞了,她臉色沉得厲害。
“怎,怎麼了?”
謝九思驚魂未定地抬眸往外麵看去。
還能怎麼?親家找上門來了唄。
在聲音響起的瞬間白茶就探出神識感知到了,山門烏壓壓來了一群人。
這時候又沒舉行什麼宗門大比,能找上劍宗的,除了靈族和昆侖的還能是誰?
“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出去看看。”
她說著就要起身,謝九思也連忙掀開被子下床。
“我跟你一起。”說完這話怕白茶誤會,他又磕磕絆絆解釋道。
“我沒彆的意思,我在這裡也沒什麼熟人,我隻認識你……而且我好像感知到同族的氣息了。”
白茶不帶謝九思是怕要是跟著出去了就跟人跑了,如今他都感知到了,她也不好繼續阻攔。
“也好,你一起去的話也好幫我和他們解釋下。”
解釋?解釋什麼?
擄走他,關押他,哪一件不是她乾的?哪一件是冤枉她的?
謝九思神色一凝,這時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剛才他也不知怎麼被對方給牽著鼻子走了。
險些真信了她的說辭。
白茶還沒覺察到自己那句話點醒了青年。
她禦劍帶著謝九思來到了山門,剛落地一道逼仄的劍氣便朝著她麵門而來。
白茶側身避開,同時反手一劍過去。
把一批人逼退了好幾步。
那群人還想要動手,在看到她身後的青年動作一頓。
“少主,你沒事吧?這人修有沒有對你做……?!”
靈族之中有人看到了謝九思額間的金紋瞳孔一縮,之前還有些理智的眾人一下子炸了。
“你這賊人!竟敢強行與少主結契,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你要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把契約解開!”
“和她廢什麼話,解開了她也難逃一死。乾脆殺了她!殺了她這契約也能解開!”
“……”
靈族最為護短,謝九思見他們是真的動了殺心心下有些慌亂。
他是對白茶的所作所為很生氣,但是他並不想要她死。
“不是這樣的,你們冷靜點,我沒有……”
“少主,你沒有什麼?難道擄走你的另有其人?”
“難道給你結契的不是她?”
謝九思沉默了,放棄掙紮,轉頭對白茶催促道。
“你趕緊走吧,現在隻有靈族的人在,一會我父君或者昆侖的人來了你可能就沒法脫身了。”
白茶有些意外他會關心自己。
她挑了挑眉,抱著手臂掃了一眼眾人。
這裡人是多,可最高也不過元嬰出竅就算他們一起上她也沒在怕的。
“我們打個賭吧。”
“打賭?”
白茶微微頷首。
“如果我可以一招將他們擊敗,做我道侶的事情你能不能好好考慮一下?”
一招?
謝九思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相信。
“怎麼可能?你彆看他們裡麵沒人修為比你高,可是他們沒成人之前就做了好幾百年甚至千年的靈獸了,他們的身體固若金湯,你……”
“你隻需要回答我能還是不能。”
白茶的態度出奇的嚴肅也出奇的強勢。
他喉結滾了滾,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事情來作為我考慮的標準?”
幾乎是在謝九思話音剛落的瞬間,入坤急不可待從出了劍鞘。
雪色的長劍泛著森然的劍光。
“因為隻有強者才配擁有美人。”
清晨破曉的天光剛穿破雲層落了下來,突然四方風動雲湧,整個峰門上下都被劍氣攪動得地動山搖。
謝九思感知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去。
天地刹那變了顏色,晝夜頃刻顛倒。
黑雲籠罩在了天空,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白茶執劍而往,淩然禦空。
在九天之上俯瞰眾生。
“轟隆”一聲,她引劍直破雲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電閃雷鳴之間白茶雙手緊握著劍柄,引雷霆之力朝著下方烏壓壓的眾人如揮鞭一般,重重投擲而去。
“雷公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