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消化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後,視線落下了沈天昭的身上。
也不知怎麼回事,尋常凡人瞧見了修者應當心生敬畏,不敢逾越分毫,偏她沒有這種感覺,反倒看他更順眼親近了。
有一種,他本該如此的感覺。
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妖魔邪祟之後,程不語也沒那般緊繃著神經。
其實沈天昭的話是真是假她也考究不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她自然更想要往好處想,不然隻會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二來是因為他現在傷成這樣,就算是壞人也做不了什麼。
“怪不得我這幾日上山采藥都這般順遂,原來那些精怪什麼都被你給解決了。”
程不語平日裡采藥都會趕在天黑之前回來才能確保安全,有一日她不慎被迷霧給困住了。
原以為夜裡妖獸出沒,她不死也得半活,不想那一夜風平浪靜不說,隔日霧散,她竟直接從山頂到達了竹屋門外。
她那時還以為是自己魔怔了,如今看來是另有原因。
程不語忍不住詢問,“那一日是你將我帶回山下的?”
沈天昭頓了頓,先前他都意識不清了,要是回答說是他裝睡昏迷的事情也給暴露了。
他斟酌字句,“是我。不過不是我人把你帶回來的,我當時不能動彈,是我的神識把你從迷霧裡引回來的。”
“這樣啊……”
程不語彎著眉眼笑了,“那謝謝你啊。”
沈天昭神情柔和,“你我之間用不著這樣客氣。”
見她愕然,他沉聲補充。
“……我的意思是說你救了我,我這樣做和你的救命之恩相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程不語張了張嘴,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和熟悉,說不上來。
她壓著那種情緒,準備給他敷藥的時候,“等一下,你先前說我的藥怎麼了?是凡間的藥材對你們修者來說沒有用處,甚至還會加重傷勢的意思嗎?”
她不敢亂來了。
沈天昭搖了搖頭,“加重倒不至於,不過的確成效甚微。”
“那怎麼辦?我,我這裡也沒什麼靈丹妙藥給你用呀?”
見少女著急,沈天昭竟有一種說不吃的愉悅,他唇角上揚,“沒事,我已醒過來便能自行運轉靈力療傷,之後自會痊愈的。”
“就是可能要在姑娘這多麻煩一陣了。”
沈天昭說著努力支撐著身子坐起,似想要給程不語行禮道謝,偏太過“虛弱”,還沒來得及起身整個人脫力倒了下去。
好在少女眼疾手快,連忙放下藥上前扶住了他。
她隻是想要攙扶對方,沈天昭卻順勢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
程不語身子一僵,感受到那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脖頸,白瓷細膩的肌膚氤氳成了一片緋色。
這下輪到她腿軟了。
沈天昭眼眸一動,先一步伸手虛托住了她的腰肢,卻並未起身。
“……抱歉,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那氣息更加清晰,讓程不語呼吸一窒。
她有些惱羞成怒,一把把人的腦袋給從肩上扒拉起來,誰知手碰上沈天昭的臉。
這動作比之前靠肩還要親密。
程不語捧著他的臉一頓,最終隻得硬著頭皮把人放回床上躺著。
她緩了一會兒,刻意忽略青年灼熱的視線,悶悶開口:“……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說了你也是為了幫助大家鏟除妖魔才受的傷,該是你有恩於我們在先。”
“那個,你躺了三日夜才醒,你餓不餓?”
程不語話音剛落,想起什麼皺了皺眉。
“等等,你好像是修者,你們修者……應該不能吃五穀凡物吧?還是說,你們連飯都不用吃,吸收下日月精華就可以了?”
沈天昭自是不用,不過……
“按理說是這樣的,隻是我現在受了重傷,靈力耗損太多,用些食物反而有利於修複靈脈。”
他說著舔了舔嘴唇,唇齒的那點殷紅跳躍,微滾的喉結讓程不語看得有些耳熱。
程不語彆開視線,“……原來如此。”
“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些來。”
沈天昭直勾勾注視著少女,清麗的麵容不知什麼時候覆上了一層淺淡的緋色,發絲之下的耳根也紅。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讓他不自覺想起了千年前他身受重傷被她撿去蓬萊。
他們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未互表心意,也未有過任何親密舉動。
這是沈天昭對程不語的保護,也是一種重得自由又入樊籠的絕望。
那樣漫長的時光裡,他如今回想起來,竟隻有在蓬萊的那段時日才算得上愉快。
沈天昭喉間一緊,眼睫顫巍如飛雪。
“……有魚嗎?我有些想喝魚湯。”
程不語沒有覺察到青年的異常,拍著手說道,“這不巧了嗎?我今日剛好去市集買幾條鯉魚,正打算做鯽魚豆腐蛋湯呢。”
他笑了,柔光在他眉眼掠過。
“那真好,我們的口味挺像。”
少女剛想要點頭,嘴卻比腦子更快反駁,“得了吧你,你這人口味可不清淡,吃魚都得加辣……”
話未說完,沈天昭瞳孔一縮。
程不語在他驚愕的眼神下,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抬起手捂住了嘴。
“不是,我,我也不知怎麼腦子一抽胡言亂語起來了,你彆在意。”
她敲了敲腦袋,慌忙解釋道,“可能是我最近吃的太淡了想要吃辣,我……”
沈天昭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蒼白的麵容此時一點也沒有病態,反倒似春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少女,抬起手將她臉頰的頭發彆在耳後,動作輕柔如風。
聲音微顫,近乎哽咽說道。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