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猊遠看著她:“你先告訴我,白爺爺真的退休了嗎?”
“我不知道呀!”敏敏叉腰:“我又不認識什麼白爺爺。”
於是陳猊遠也不回答她的話。
敏敏扁扁嘴,很小聲的:“不說就不說嘛,反正明天我就會知道了。”
陳猊遠看著她離開,然後微微轉動視線,然後看向一直在玻璃外看著他的青年,遲疑了一下他問:“今天,是幾l號?”
青年沒有回答,隻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陳猊遠沒有皺眉,但他手指頭
不自覺的扣了下大腿。
繃帶滑落了一點,玻璃外的青年一下皺眉。
陳猊遠看了他一樣,然後把不小心扣開的繃帶按平,雖然這之上濃烈的藥物讓他渾身都很不舒服,但是他不會去拆開,因為沒有得到準許。
翹起的繃帶重新貼合,玻璃外的青年眉頭又展平,像是很滿意。
陳猊遠收回目光,柔順的黑發垂下,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沉默出神。
【你真的不會死嗎?】
——其實這個問題他不知道答案。
因為他也沒有死到不能再複活的時候啊。
而至今為止,他好像也沒死過幾l次。所以真不知道。
如果她是問死亡的感覺,陳猊遠倒是能夠回答出來。
但是其實最初那個時候,就是第一次死而複生的時候,他幾l乎沒什麼感覺。
眼睛一閉一睜後,那個家裡除他之外的人,都死了。
所以他是猜測的,猜那個時候他應該也是跟著大家一起死了一次。
這個一覽無餘的房間特彆沒有隱私,那個大大的玻璃窗外,白大褂的青年也還一直在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於是陳猊遠猶豫了一下後,轉過身背對著對方開始閉目養神,儘量忽視掉那打量的目光。
最近他偶爾會很容易想起過去的事,但其實陳猊遠的記憶裡沒有什麼太深刻的事,至少他自己覺得那些都不深刻,所以就算想起來,也會奇怪自己為什麼想起來。
隻是這種回想讓陳猊遠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親生父母的模樣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偶爾能想起父母五官中的一部分,但完整的臉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是對於過去發生過的一些事,還有同時期記憶裡存在的彆人了…就像那個叫張安知的人,他都能記得。
唯一記不得的就是父母的模樣。
父母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突發意外死去的,陳猊遠找不出有什麼不對,而父母去世之後他就去了福利院,因為長相端正和不哭不鬨的性格,他很快的又被收養。
隻是那家人沒幾l年後落魄了,養父好像是出了什麼事,被抓了。
於是養母就帶著弟弟妹妹和他趁在過年的時候回了老家,投奔了外公,並打算在老家留上一段時間,直到孩子再大一點。
那是個很偏遠的地方,交通不便利,人煙稀少,房屋錯落十分稀疏,聽養母說早年本來是要帶外公離開山村一起生活,但是外公一直不願意離開。
養母安撫著陳猊遠,說以後會離開這,但其實對陳猊遠來說,在繁華的大城市與偏遠的小山村裡生活,本質上沒有特彆大的區彆。
因為他沒有什麼欲望。
幾l乎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沒有表現出欲望。
倒是厭惡的事情有。
他怕疼,怕身體上出現的所有創口,哪怕很小的傷口都能讓他不自覺的皺眉很久。
而且眼淚會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控製不住的下落,哪怕陳猊遠覺得那是自己能夠忍受的範圍,但就是無法控製。
他厭惡這個,但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個毛病。
所以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麼欲望……那就是不要受傷,不要疼痛,不要哭泣。
不過沒多久,陳猊遠就某一天裡莫名其妙的生了重病,高燒不斷,渾身上下都疼到死去活來,他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緊閉上眼也能看到奇怪的景色。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那是感染天晶病的征兆,隻是覺得每天都很痛苦,而有一天夜晚他哭抽之後模模糊糊的聽見外公與養母的聲音,還有弟弟妹妹的聲音。
在過於嘈雜的耳朵裡,他隻能確定那是他們的聲音,但是一個字眼都聽不清。
然後。
然後。
陳猊遠睜開眼看著麵前潔白的牆壁。
然後——
他退燒後清醒,便看到養母死了,弟弟妹妹不見了。
外公也死了,而且外公應該是第一個死的,然後他年邁的身體被怪物占據,隨後殺了養母,並在啃食著她。
陳猊遠坐在床上,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找不到弟弟妹妹。
還沒退燒的腦子渾渾噩噩,陳猊遠莫名的看向了“外公”那皮包骨的身軀,看向那隻有肚子鼓鼓囊囊的瘦弱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