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蛇當天晚上就跑了。
它用嘶嘶的聲音喚來了山上的蛇，讓它們幫忙製造混亂，但是這些蛇都很不情願，有的甚至告訴這位巴蛇老大：“我們會被燉成蛇羹的。”
巴蛇從臨時關著自己的籠子裡逃出來後，森冷地命令道：“咬死那些人！”
生活在鞍馬山上的小蛇們各個呆傻地看著它。
“老大，咬不動啊。”
“嘶——”
那些神社裡的人，不管是神官還是巫女，基本上刀槍不入。
奈何蛇類的階級製度也極為苛刻，它們隻能儘力幫忙。
這一夜，不少蛇差點崩了蛇牙。留在貴船神社服侍黑龍神的巫女撩起緋袴，發現了一條條奮力在咬自己小腿的小蛇，捏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困惑地說道：“今晚跑進神社裡的蛇怎麼這麼多？”
可惜她們和修家的喰種是不吃蛇羹的，隻能重新丟出去，保護生態環境。
這是黑龍神殿下吩咐的——
鞍馬山一帶不允許開采破壞，維持古老的山林原貌。
巴蛇充滿智慧的逃跑過程，乃至於召喚同類的行為全部被貴船神社的監控記錄下來了。彆看貴船神社附近古韻盎然，連一根電線都看不見，仿佛把時間定格在古老的年代，實際上這裡隱藏的高科技產物極多，一百年的時間足以讓監控設備更新換代無數次，監視一條未成年的小蛇完全是大材小用。
從京都府到橫濱市，巴蛇的逃亡之旅在半路上就歇菜了。
實在是過於遙遠。
它可憐巴巴地看著得到自己的求救而趕來的人，化身為“王先生”的男人看著腳底下這條軟趴趴的巴蛇，目露嫌棄，“你自己不會搭乘交通工具嗎？”
巴蛇小聲辯解：“這個世界的科技太發達了，我混不進去。”
年幼的巴蛇根本沒有什麼神通可言。
“阿澈大人，非常感謝！”得到對方的同意，巴蛇迅速爬到對方身上，也顧不上這個人同樣流著龍的血脈了，“D伯爵太過分了，居然讓我進入了一條龍的巢穴裡！”
阿澈一邊隱去身形，一邊走路，問道：“你確定是龍嗎？”
巴蛇狂點頭：“是啊，血脈階級的壓製，我能感覺得到，祂比你還恐怖！”
阿澈撇嘴，有點暴躁地說道：“你的廢話太多了！”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
“那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雄的。”
不知道是不是巴蛇的錯覺，它似乎聽到本體是饕餮的阿澈鬆了口氣。
龍生九子，饕餮算得上龍的變種。
可是在D伯爵的寵物店裡，具備龍形，又流著純正龍血的隻有紅龍朱香·潤麗·華南，三個名字分彆代表了她的三重人格。
阿澈帶走了巴蛇，卻沒有注意到這片無人的地方，有著一隻灰色的鳥。
這隻鳥在跟丟了巴蛇之後，展開翅膀飛走了。
貴船神社的本殿。
木門的影子上落下鳥兒飛來的身影，黑龍神緩步走來，在月色下拉開門。
夜晚的黑龍神左眼赤紅，右眼漆黑冷漠，空靈得沒有一絲波動，隻在聽到房間內兩個孩子翻動身體的聲音時有了一絲人的氣息。
他關上門，鳥兒落在他的手指上，歪著腦袋。
“跟丟了嗎？”
黑龍神感知著它傳遞的信息，自言自語道，“不是跟丟了，而是忽然消失不見？”
他不想過多介入外界，所以在貴船神社外就用了其他方式跟蹤巴蛇。
而鳥兒無疑是最好的監視者。
“沒關係……就這樣，一隻鳥也會孤單吧，我讓它陪你。”
黑龍神平靜地撫摸著它的小腦袋，另一隻手的手掌合攏，再張開，一隻羽翼豐滿的新生雌鳥就飛出了祂的手心！
這一飛躍，如同生命綻放的奇跡。
一個沒有魔法異能的科技世界發生這樣的事情，能夠震驚所有人。
神的領域！
創造生命！
在這個難以催生出更上一級生命的世界，黑龍神就是最後誕生的龍。
如果可以一直活下去，在未來的某一天，他連人類與喰種都可以創造出來，猶如傳說中賦予生命和智慧的造物主，到那時候他就能夠成為真正的“神”了。
黑龍神的眼中沒有喜悅，沒有激動，望著兩隻自己創造的鳥兒飛遠。
這個世界。
故人離去，隻留下他一個人。
他的力量無法為其他人打破壽命極限，漫長的生命，世界隻給予了他一個人。他活下去的唯一執念，就是為了完成與女兒的約定，看著她幸福一輩子。
他的一生，履行了所有責任，實現了所有理想，終究會等到曲終人散的那天。
黑龍神轉身回房，在本殿就寢的和室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依稀有人用蒼老的聲音念著和歌。
仿佛落於耳畔，還有人豔麗的紫發在眼角的一側浮現，宛如枝頭的薔薇。
鮮花豔麗，然而終究散落
此世間又有何人可以長遠
昔日的巍峨高山，今日終究還是被跨越了
凡俗如夢如醉終亦散亦醒
——《伊呂波歌》
……
中華街，寵物店裡沒有睡著的小動物們都在聽巴蛇倒苦水。
D伯爵寵愛地看著盤在自己膝蓋上的巴蛇，手指撫摸著冰涼的鱗片，讓它舒服得翹起了尾巴。巴蛇對D伯爵的不滿煙消雲散，身體纏繞上他的手腕，“D伯爵，那位看上去好冷漠，根本不好接觸，你還是不要去見祂了吧。”
它的話音剛落，立刻得到了小動物們的支持。
龍就是大佬！
寵物店裡的大佬很多，可是能與龍比肩的不多，再者，龍的威壓太可怕了！
D伯爵正要說話，通往方舟的那道門忽然被裡麵的人推開。
一個長發和服的小女孩站在那裡，頭戴珠翠，嬌弱可愛。隻看外表，這無疑是一個能夠讓人欣喜若狂地買下的人形“寵物”，但她的耳朵卻是呈現出扇葉形狀的龍翼。
“朱香想要見祂。”
她用那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看著D伯爵。
寵物店裡的小動物們安靜下來，知道結果在朱香開口後無法改變。
因為D伯爵是一個十足的珍獸控！
D伯爵優雅地微笑了起來，“好的，殿下。”
聲線流露出淡淡的欣喜，他對朱香說道：“聽說那位殿下是非常威嚴的男性，我會親自登門拜訪，也請您在方舟上稍加等待。”
紅龍人格之一的朱香點頭，仿佛處於豆蔻年華的少女悄然離去。
浣熊小胖好奇道：“朱香成年了嗎？”
九尾狐阿天的臉部古怪，狐狸臉扭曲，“看起來也沒有。”
D伯爵開心道：“果然朱香開心多了。”
阿天玩著自己的尾巴，吐槽了一句：“朱香隻是對有一個同伴感到高興而已。”
紅龍是從小養在店內的，饕餮最開始更是為了吃D伯爵跑過來的，後來褪去軀殼才變了性格。換作外界自由慣了的龍，哪裡有這麼好誘拐。
彆又找到一條喜歡吃人的龍！
翌日。
D伯爵關上店門，身上已經換上了孔雀花紋的唐裝。
從清早開始，他就在自己眾多的唐裝裡尋找適合見麵的一件。以普遍意義上的龍的審美而言，肯定是越華麗越好，最好有珠寶鑲嵌，這樣能夠吸引它們的眼球。
D伯爵的心情極好，走出中華街，聞到甜食的香氣後才放慢腳步。
忽然，他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在逛街購物的女性。
那人極為華美豔麗。
黑長直的女人，有著一雙朱紅的眼眸，足以洞穿時空與命運。她手上提著剛買的酒，鏤空露背的長裙包裹著大長腿，仿佛走在真實與虛幻之間。
D伯爵對她點頭示意，笑著分彆。
【壹原侑子。】
【D伯爵。】
兩個人心中分彆想到了對方的名字，在異世界的相逢倒是充滿了巧合。
壹原侑子的紅唇輕吐：“也是為了祂而來啊。”
這倒是正常。
擁有穿梭時空能力的方舟的寵物店老板，在某種意義上和她算是同行。
他們都開著店，販賣著愛與夢想。
帶著自己在這個世界買的酒，次元魔女掛著趣味的笑容走回了自己的店。每一個世界會有無數個平行時空，有的時空人類存活了無數年，也有的時空人類滅絕，任何曆史上的一個細小節點的不同，都會導致未來的變化。
有一個特殊的平行時空，那裡隻有環繞世界之龍，吞噬萬物，終日哀鳴。
D伯爵想必是被祂打動了吧。
或者是——
想要救祂。
京都府鞍馬山，對外開放的貴船神社，迎來了一個想要拜訪黑龍神的客人。聽到他的請求，巫女和和氣氣地指向祭拜黑龍神的地方：“請去那邊。”
D伯爵期盼地說道：“我去過了，雕像很美。”
真人……不，真龍肯定更美！
巫女笑容不變，眼中有了逐客的冰冷，“那您想要看什麼？”
D伯爵笑道：“黑龍神殿下。”
他上前一步，按照中國大家族的方式，遞交了拜訪的帖子，禮節無可挑剔。
“在下是D，祖上受勳過伯爵之位，冒昧打擾黑龍神殿下。”
他那雙魔性的異色眼瞳極美。
“同時，我就是昨天販賣那條巴蛇的店主，請將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那位殿下，殿下一定會見我的。”
巫女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又凝重了起來。
她一言不發地帶著帖子走了。
半個小時後，D伯爵在巫女的帶領下上山，踏入了一座外人不得入內的本殿。
巫女退下，“殿下，我已帶到。”
D伯爵一個人站在了本殿裡，沒有看見黑龍神，視線被一扇精美的屏風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