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東京已經邁入秋天, 夜晚的風冷嗖嗖的,從窗外吹來的風使薄紗窗簾輕輕擺動,月光與屋內的燈光混雜在一起, 照在了白發男人身上。
五條悟現在無法思考。
腦中一片空白。
女人鮮紅的血液慢慢流淌到他的腳邊, 他一動不動,喉嚨像是被緊緊掐住似的說不出話,一時間靜得隻剩下窗外的蟬鳴聲和他自己重重的心跳聲。
他在做什麼?
哦, 他什麼都沒做。
所以瑪奇瑪才會在他麵前自殺, 而且是第二次了, 她是知道他不會阻止他,對嗎?
不, 明明是他阻止不了她。
可他不是最強的嗎?
就算是世界最強的咒術師, 要是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 那他和普通人又有什麼兩樣呢?
他早就知道最強也不是萬能的,也曾經手刃自己的摯友, 可那是因為他是詛咒師,而瑪奇瑪又有什麼罪呢?
她沒有。
五條悟很混亂,腦子裡成了一團漿糊。
瑪奇瑪死了嗎?用反轉術式還能治好嗎?
死了。不能。
都頭身分離了,他還能再欺騙自己嗎?
頭很痛,嗓子也很乾澀,他的臉色蒼白,胸腔中的心臟有力而快速地跳動著, 血液似乎也隨之沸騰,而胸口的悶脹感卻愈發強烈。
痛覺很清晰, 這不是夢。
清醒之後五條悟腦中如潮水般湧現出來的感情中, 第一個便是自責, 第二個便是對咒術界高層的恨意。
立刻把上麵的人殺光似乎也好, 既然沒有人追隨,他就一個人站在咒術界的頂點上,若是出現那種思想頑固的術師就再殺死。
相信換過幾次血之後,留下來的就都是可以信任的同伴了。
等時機到了,就執行吧。
五條悟暗暗地想著。
第二天一早,冥冥到五條宅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白發男人靠在沙發上小憩,不知為何戴了很久的墨鏡又換成了黑色的眼罩,而橙粉發的女人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身上和臉上都是沒有擦乾淨的血汙。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在新乾線上,瑪奇瑪主動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勢,可女人的手已經握不住他了,五條悟隻是緊緊地捏著她的手。
五條悟把瑪奇瑪的頭跟身子用咒力黏上了,一晚上過去,瑪奇瑪的臉上已經褪去了血色,蒼白得很。
女人的肩膀沒有一絲起伏,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已經沒有了呼吸。
此時冥冥少見地收起了唇角的弧度,語氣嚴肅地問道:“五條,人死了?”
顯然,五條悟並沒有睡著,語氣生硬地答道:“我殺的。”
昨天她就站在他麵前,而他卻沒能阻止,這和他殺的又有什麼兩樣呢?
說到底也是名心思細膩的女性,冥冥早就知道五條悟對瑪奇瑪的意思,在他接下死刑的任務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會讓她向轉告瑪奇瑪已死的假消息。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瑪奇瑪會真的死在他手裡。
說實話,冥冥對瑪奇瑪的印象並不差,她公辦公事,私底下也不會覺得瑪奇瑪是不是什麼樣的人。
冥冥始終都隻是站在金錢的那一方,樂岩寺嘉伸出重金派她確認瑪奇瑪是否死亡,五條悟再花更多錢讓她傳遞假消息,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而在損失了五條悟的那份錢之後,冥冥發現自己居然並沒有感到很失望。
倒不如說,疑惑大於失望。
白發身著深色長裙的女人皺起眉,五條悟正在與一具屍體握著手,這讓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既然死刑對象已經死亡,我就回去了。”
她剛轉過身打算走,就被五條悟叫住。
“對冥小姐來說,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
他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
五條悟隻是想起昨晚瑪奇瑪說的那句,“對於悟來說,這樣是最好的”。
可他並沒有覺得這樣哪裡好。
心臟直到現在也會止不住地抽痛。
二十八歲的成年人會坦然地接受生死,經過了一晚上沉澱,他已經漸漸地打消了殺光高層的念頭,即使他變得瘋狂也不會改變什麼,她不是虎杖悠仁,人死了當然不會複活。
現在做什麼都沒有用,飯還是要吃,覺還是要睡,班也還是要繼續上。
他等待著冥冥是回答,不知過了幾秒還是十幾秒,他都沒有等到對方的答複。
好似過了半晌,冥冥才開口:“我喜歡就是最好的。”
五條悟一愣,他本以為冥冥會說“錢就是最好的”之類的話。
結果這又是什麼回答,這不是廢話嗎?
……廢話?
他之前意識到了嗎?
沒有。
對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五條悟來說,他喜歡的當然就是最好的,他之前明明一直都最明白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