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1 / 2)

夜色漸漸深,醉香樓上下燃起了燈阻攔了一般來客,隻等待貴客上門,白日裡道貌岸然的江南各路官員心照不宣地陸續出現在醉香樓,隨後不久,傳聞中不近女色的宰輔大人也出現在了醉香樓。

青黑色長袍華貴清雅,再加上雲靖恭生著一副出塵的容貌,細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梁,薄唇輕抿,眉頭微微皺起的模樣叫花樓裡的姑娘們瞬間便直了眼。

同樣是被睡,姑娘們自然更喜歡長的好看些的,這位宰輔大人雖然看著清清冷冷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樣,但若真的不近女色,又怎麼會來花樓這種地方?

“雲大人,來來,請上座。”

幾個已過中年的大人十分恭敬地將年輕的宰輔大人請去上座,雲靖恭也不客氣地在主位落座,見今晚的正主到了,桂媽媽立刻拍手召進來三個花娘。

穿著暴露妖嬈的異域舞娘,膚若凝脂的柔弱美人,以及帶著薄紗麵罩的纖細少女。

“雲大人真是有麵子,這可是醉香樓的三大花魁,是桂媽媽手底下最寶貝的三個女兒。”眼饞思棋很久的某官員半是含酸半是戲謔地開口。

主位上的宰輔大人眼皮抬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沒什麼興趣,卻又礙於其他人的麵子似的,懶洋洋地開口:“都有什麼才藝?”

舞娘花鈴自是回答跳舞,凝玉雖然不是靠才藝出彩,但也跟公先生學了兩首曲子,反正對來尋歡的男人來說她琴藝怎樣並不重要。

思棋福了福身子,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細聲回答自己唯一的才藝就是下棋。

她這麼一說,雲靖恭眉頭微微挑了下,底下一直在關注他的人頓時覺得有戲,立刻就著手安排讓思棋和宰輔大人手談一局。

“雲大人可彆小瞧了思棋的棋藝,至今整個江南還未有人勝過她,連棋聖莫若都甘拜下風。”

事實上思棋作為清倌人一直都是蒙著麵紗與人相見的,隻有下棋贏過她的人才可以目睹她陣容,雖至今也無人見過,但這個噱頭畢竟隻能在花娘年輕時候玩一下,待人老珠黃了就不吸引人了,這也是桂媽媽最近著手要拍賣思棋初夜的原因。

眼看討好雲靖恭有戲,其他官員們都很有眼色地退讓開,隻有雲靖恭和思棋到了思棋房間麵對麵鋪開了棋盤。

思棋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在見到雲靖恭之前,她仰慕的隻有宰輔代表的權勢地位,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雲靖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一邊下棋一邊時不時偷看對麵的人,她本來以為她的才藝一定能領對方動容,但宰輔大人的眼神卻一直落在棋盤上,從始至終沒抬頭看她一眼。

就好像他並不介意對麵坐的是誰,也壓根不在意她長什麼樣。

思棋心底有些哀怨,眼看雲靖恭握著黑子的手朝她這邊伸過來,她心一橫,若無其事地伸出手想要假裝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雲靖恭的手卻很快收回去了。

“手還想要就老實點。”黑子落下,伴隨著宰輔大人冰冷的聲音,棋盤結束,心思一直就不在棋局的思棋很輕鬆地落敗。

“大人好厲害,思棋甘拜下風。”儘管被他那句威脅嚇到了,但思棋本就打算輸給他好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她有自信自己的容貌一定可以打動他……

“本官對你的長相沒什麼興趣。”雲靖恭的話適時阻止她進一步的動作,思棋的手瞬間僵在耳後,一時也不知要不要摘下麵罩,卻聽到宰輔大人溫柔甚至帶點誘哄的聲音。

“本官問你,三日前在風雅客棧贏過莫若的人,是誰?”

莫若便是先前有個官員提起的棋聖,儘管這個棋聖隻是在江南這一代的叫法,莫若棋力卻也是不容小覷,然而就是這個莫若,在三日前的棋藝大賽上輸給了自稱醉香樓花娘思棋的一個蒙麵女子。

雲靖恭恰好目睹了那場比賽,下棋是他此生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深知一個人的棋藝風格再怎麼變換,下棋時的小習慣卻不會變,他記得那天的女子在沉思的時候會不自覺用手中棋子輕輕敲打棋盤,而眼前這個卻完全沒有,因此他很確信,當天那個“思棋”並不是這個思棋。

“大人……”思棋轉了轉眼珠,約莫猜到雲大人是對當時下棋的人起了興趣,她一瞬間有些嫉恨其貌不揚的公語蕊,忍不住道,“那日就是小女子,隻是今日小女子……”

“知道上一個對本官撒謊的人怎麼了嗎?”雲靖恭慢悠悠地出聲打斷她的話,他的聲音依舊是溫潤清朗的,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卻還是讓思棋整個人都僵住了。

此時此刻,她終於想起那些關於宰輔大人殘暴無情的傳聞,這位刑部出身的大人懂得很多審訊的法子,但凡還有一口氣的人他都能逼問出真話來,可想而知手法多麼殘酷可怕,而自己竟然試圖在這樣的大人麵前撒謊!

“大人饒命!”思棋離開棋盤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猶豫地道出真相,“是……是公先生,之前來花樓的那些才子,有些厲害的都是公先生替我贏的,風雅客棧那天也是我求了公先生替我去揚名的……”

果然……雲靖恭伸手捏起一顆棋子在手中把玩著,隨意道:“公先生?”

“公先生全民公語蕊,是桂媽媽請來的教習先生,她長得不好看,臉上有一大塊胎記,但很有才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說話帶點京腔,樓裡姐妹都猜她可能是京城來的落難千金小姐。”

思棋畢竟才十幾歲,在雲靖恭的氣場下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她何時開始在你們這裡做先生的?”

“約莫四個月前……”

四個月前,從京城來?不對,說話帶京腔也可能以前在京城住過,也有可能是她的隱藏手段……

“大人?”看他陷入沉思的側臉詭異地透出幾分溫和,昏暗燈光下宰輔大人俊美無儔的五官像是一個美好的蜃景讓人忍不住著迷,思棋大著膽子伸手想要觸碰他,她雖是清倌人,但對男女之事也早就研習過,隻差最後一步了而已,撩撥男人的事她也不是沒做過,隻是她手剛伸出去,雲靖恭已經起身理了理衣擺。

“你出去。”

聞言,思棋頓時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趕出去,她急忙扯下自己的麵紗,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地看著雲靖恭,試圖引起他的興趣,但宰輔大人卻隻是閉上眼,十分不耐地揮了揮手。

“出去。”

這一次卻不是對思棋說的了,隻見思棋身後立刻多出一道黑影,來人利落地一個手刀劈在思棋頸後,思棋立即昏倒在地,那人很不憐香惜玉地拽著她的一條胳膊將她帶了出去。

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但思棋身上嗆人的香味還殘留著,雲靖恭揮手彈開窗戶,那窗戶很寬大,隱約可以聽到醉香樓院內人來人往的聲音,還有那些江南官員們為花鈴喝彩的聲音,雲靖恭冷冷地笑了。

看來,隻死一個雲靖銘還是遠遠不夠的。

孟清匆匆趕過來的時候,雲靖恭正在翻看棋盤旁邊落下的一本棋譜。那棋譜看著眼生,落款是一個“公”字,字體也不是女人多用的簪花小楷,雲靖恭也是第一次見一個女子能寫出這樣大氣的行書來,棋譜更是堪稱集眾家之大成,看得出這個女人至少對圍棋是十分了解的。

“大人,”孟清擦了擦汗,將手中的小冊子遞給雲靖恭,“果然如您所料,寧溪,川南和湖澤她曾經都待過。”

雲靖恭放下棋譜接過那小冊子,冊子是孟清自己整理的,因為各地的探子送來的情報都是紙條,太瑣碎了,他可不敢直接拿給大人,但整理之後的結果可真是嚇他一跳。

“她的戶籍是四年前在江南開的,辦完以後她就離開了江南,後來去了很多地方。這女人很狡猾,在川南的時候自稱是江南來的,到了湖澤自稱是川南來的,回到了江南又自稱是京城來的……偏偏她又真的會說這幾個地方的方言,那小皇……小孩也一直被她拘在院子裡很少出門,所以各地的探子都沒發現……”

如果不是今年孩子已經五歲需要開蒙,行三也不會恰好在學堂看到那張和畫像裡有些相似的小臉。

孟清滿頭大汗地說完這些,眼看自家大人自顧盯著那本小冊子沉默著,他不由想象了一下待會大人會多生氣,畢竟被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耍了幾年這種事……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