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2 / 2)

她就像現代那種孩子上學時擔心他早戀,但長大了又怕他沒對象的母親一樣。當初雲熠年紀小小就滿嘴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的技能仿佛生來就點滿了,她生怕兒子長大了是個花花公子,便不斷告誡他男女有彆,要適當保持距離,不然將來遇到真的喜歡的姑娘會後悔。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她毒雞湯灌多了,兒子打那時起便開始遠離姑娘家了,就連他同學那幾個各有特色的可愛小姑娘也完全吸引不了他了。

攝政王妃對著自家夫君進行過深刻懺悔,覺得自己“矯枉過正”了,但雲靖恭卻想起以前雲熠還拿這套說法去教過當今聖上,心下斷定兒子是真正理解了公語蕊那句話才開始轉變的,於是好生安撫了一陣。

接連“安撫”了好幾天的後果是,公語蕊又懷上了,那次生下的便是後來的龍鳳胎姐弟。不過這次生產過程就很驚險了,又因為是雙胎,生產時的刺激是兩倍的,攝政王受不了刺激了,自己找太醫要了方子,以後再也不打算要孩子了。

他其實沒有什麼一定要有自己血脈傳承的念頭,一直以來他都不認為雲家血脈是什麼值得傳承的東西,之前想要女兒也是想要個像公語蕊的小姑娘。後來的一雙兒女雖是意外,但他也絕對沒有嫌棄的心思,他和公語蕊一樣,認為那是上天賦予的驚喜。

他的家多了兩口人,更熱鬨了,要操心的事情也更多了,他便再沒那些心思去計較往日的愛恨情仇,偶爾麵對有關雲家的事還能心平氣和地和皇帝聊兩句。

昭明帝很給他麵子,說好對雲家最後出手的,但幾年前雲家想打雲熠的主意,雲靖恭的生父不知道雲熠真正的身世,還以為是雲靖恭親生的,便偷偷去和雲熠套近乎,想讓雲熠“認祖歸宗”。

雲熠被惡心壞了,回頭就立刻告知了雲靖恭,而這事也徹底惹惱了雲靖恭,直接撤了雲家幾個在朝中的職。因此如今雲家雖然還有個貴族虛名,卻已經再無當年風光了。

這件事公語蕊也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的是,雲家後來還派了個不知多遠的“表妹”去勾引雲熠。

那時雲熠才十四歲,被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嗆得頭暈,又親眼見著女人在自己麵前脫得精光,白花花的一片讓少年大腦也跟著一片空白。他雖然察覺到女人的脂粉味有古怪,但還是對自己居然控製不住身體起了反應感到可恥,甚至有一種自己被玷汙了的奇怪的自尊心,這種心態驅使之下,儘管雲熠和那女子並沒發生什麼,他還是沒忍住親手殺死了她。

那是雲熠第一次親手殺人,也是雲熠真正開始遠離女子的緣由。

他聞不得女人身上的任何脂粉味。

雲熠之所以會認為三水先生是男人,也是因為那信上沒有任何所謂的“女兒香”,沒有任何脂粉味,隻有或深或淺的墨香,雖是廉價劣質的墨,但那味道卻令他安心。

這麼大的事當然瞞不過雲靖恭,也是他派人將那女人的屍體直接丟回了雲家,父子倆都十分默契地沒跟公語蕊提起過這件事,隻是雲靖恭到底也察覺到了兒子不近女色的原因。

他雖然對雲熠要不要傳宗接代這種事不感興趣,但也不希望雲熠孤獨終老,因此眼看著雲熠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算對一個女子感興趣了,於是……

眼看妻子真的順著兒子拿起藥膏就要幫韓淼塗藥,攝政王十分不爽地拎起黑貓往外走,公語蕊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急忙也跟了出去。雲靖恭拎著黑貓一路走到大廳,讓管家叫來了府中上下主事的幾個管事和幾個小主子。

待人都到齊了,攝政王麵無表情地當著自己的兒子女兒們的麵告訴府中管事們一件事:今日被送到昭雲世子耳房的女子是世子剛納的妾,世子病了,那女子是來衝喜的。

管事們麵麵相覷不敢出聲,雲夢初三姐弟一臉茫然,似乎一瞬間沒想明白妾的含義,公語蕊則是一臉被騷操作驚到的震驚表情,唯有角落裡的一隻貓膽大包天地奔到攝政王腳下不停地伸著爪子撓他。

納什麼妾!這便宜爹又想乾嘛!

“嗬。”攝政王冷冷地笑了聲,揮手斥退管事們,彎腰把黑貓拎起來和它對視,嘲諷地開口,“你都能讓你娘去伺候她,看樣是很喜歡了,給你做個妾你還不樂意?”

黑貓僵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對母親來說十分過分的事,頓時抬頭看向公語蕊,眼神裡流露出的愧疚讓老母親頓時更心疼了。

“沒事的熠兒,那是小事呀!”公語蕊立刻伸手把貓兒子從雲靖恭手裡解救出來,揉揉黑貓的脖子,溫柔安撫道,“娘很高興,你終於也遇到想守護的姑娘了!”

黑貓一僵,本想解釋自己對韓淼並沒有那種想法,但還沒想好怎麼表達,一旁的幾個小家夥就咋呼起來。

“什麼什麼?”

一頭霧水的龍鳳胎姐弟齊齊把腦袋湊過來,疑惑地看著娘親懷裡的黑貓,星月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母妃要對著這貓叫哥哥的名字?”

“我知道了!”交輝看著黑貓十分有靈性的眼眸,忽然得意地叫道,“哥哥是貓妖變來的,現在受傷被打回原形了對不對?”

雲夢初忍不住從後麵拍了拍弟弟的小腦袋:“你又瞎知道了!都讓你少看點話本了!”

沒錯,雲交輝因為崇拜兄長,也養成了兄長小時候一樣愛看話本的習慣,也是小小年紀就滿腦子奇葩的念頭,隻不過他沒雲熠膽子大,再加上有個恒六盯著,很多時候他也隻是想想而已。

“啊!姐姐你又打我頭!好痛!”交輝委屈地扁扁嘴,其實雲夢初用勁兒很小,打得根本不痛,他隻是借故撒嬌而已。

“來,讓母妃看看。”公語蕊立刻被撒嬌的小兒子吸引了主意,懷裡抱著黑貓走過來,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小兒子的腦袋,雲交輝臉上立即浮現傻乎乎的笑來。

“蠢死了……”雲夢初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

姐弟三人鬨騰了好一會兒,總算才靜下心來聽明白了,“哥哥”處於一些原因現在隻能作為這隻貓來行動。

“所以,哥哥真的是貓妖變的吧?”雲交輝還是堅持這個說法。

“哇,所以這個故事叫‘黑貓的報複’嗎?”雲星月眼眸晶亮地看著黑貓,“哥哥,你真的是哥哥嗎?你怎麼都不叫?我要聽哥哥貓叫!”

比龍鳳胎大了三歲的雲夢初覺得自己是個“成熟”的姐姐,不該跟弟弟妹妹一樣幼稚,但星月提出的這個念頭可以說實在太吸引她了,於是她嘴上不說,卻也一直期待地看著黑貓。

黑貓“凶狠”地瞪了弟弟妹妹們一眼,然後在公語蕊懷裡轉了個頭,留了個屁股給他們。

結果雲星月小姑娘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尾巴。

“哈哈,哥哥的小尾巴好可愛!”小姑娘天真無邪,笑得十分甜美,手上的力道卻一點也不小,雲熠一時竟掙脫不開,隻好回過頭看著小妹,希冀她能看在平日他很疼愛她的份上放他一馬。

結果他這一轉頭就被蓄勢待發的雲交輝鑽了空子,小家夥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拽住了黑貓的胡須,於是……

“喵喵喵!”

雲熠幾乎是一路尖叫著甩開了弟弟妹妹的魔掌,一時間看誰都像是對他不懷好意的“壞人”,頓時也不敢待在攝政王府了。好在他在門口遇到了一直負責護衛自己的恒一,上次他來王府後就叫恒一去找老和尚了,如今恒一自己回來了,顯然老和尚真的不在。

“主子?”恒一不確定地看著地上的黑貓,他那天走得匆忙,沒怎麼記住黑虎的樣子,隻隱約記得是一隻渾身黑乎乎的貓。

黑貓本想叫一聲的,但想一想剛才被弟弟妹妹逼著貓叫的慘狀,他頓時收了聲,隻坐在地上自認為高冷地點了點頭,卻不知道以黑貓的身體做出這個動作著實可愛得很,恒一這般暗衛出身的人都不由愣了下。

主子這個樣子比做人的時候討喜多了——恒一在這一瞬間,忽然如此想。

黑貓當然體會不到恒一在想什麼,見他發呆,忍不住抬起爪子撓了撓恒一的腿,恒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步,低下頭就對上主子不悅的眼神,他這才回過神。

“回主子,行雲大師不在寺中。”

雲熠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隨即拍了拍恒一示意他把黑貓抱起來,恒一照做了,黑貓指了指先前黑虎所說的跟丟了韓淼的地方,決定親自去查看一番。

恒一便帶著黑貓飛快朝那個方向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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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淼至今還記得,四歲那一年,父親以母親成親多年無子為由要休妻另娶,母親性子倔強不堪受辱,直接寫下和離書帶著她走了。韓氏族人頑固古板,認為被休的女子毀了名聲,不許她們母女回韓氏,母親便帶著她離開了京城。

她們母女倆輾轉到了江南,母親租下了一處安靜的小院子。房東說原來的房客走得急,屋內很多東西都沒帶走,若是她們母女不介意可以直接拿去用。

母親出身不好,本就沒有多少嫁妝,母女二人在外一切開支都要節省,母親便把原來房客留下的東西都翻出來,重新整理了一番。

女孩便是在那時得了許多的玩具,九連環,孔明鎖,還有似乎原主人不怎麼玩幾乎和新的一樣的蹴鞠,放在角落的風箏……從小就因為是女孩不被父親寵愛的韓淼第一次見到這些就愛上了,從此它們都成了女孩的玩具,也是她的寶貝。

她在這堆“寶貝”的最底下發現了幾本書,女孩本不識字的,卻不知為何很想知道那些書上寫了什麼。或許她想知道這些玩具的原主人是怎樣的人,或許她想知道這些書記錄了什麼樣的故事,便央求母親教她識字。

母親很忙,因為要在點心鋪子做工,往往回來時天色都晚了,但女孩還是會倔強地等著母親回來教她。

她在這方麵並無過人天賦,靠的全是自己一個人固執的努力,後來她終於靠自己能讀懂那些書的時候,便開始模仿書中的字。在模仿“公先生”字跡的過程中,她某日在一個拐角找到了一個匣子,這才知道公先生除了寫過琴棋書畫的教本,還寫過一些心情雜記類的散本。

那年韓淼八歲,她把那些散本也收集起來仔細研讀,逐漸地對公先生認識得更多了,她雖不知道為何那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也會陷入和她母親一樣孤身一人帶著孩子生活的境地,但卻仿佛從公先生的文字裡讀出了那個人的靈魂。

倔強又堅強,不畏懼,不強求,不向世界屈服,卻也不苛責命運,凡事但求本心的靈魂。

她漸漸長大了,也越來越能想象出寫下那些文字的女子是什麼樣的人,在母親外出養家,她答應了母親不能出門的那些日子裡,日複一日地琢磨著。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那些日子並非她一個人孤獨地渡過,而是有這樣一個女子陪伴在自己身邊,於是她按照自己想象的樣子學會成熟,學會沉穩,逐漸把自己活成了自己想象中的那女子的模樣。

就連母親都很驚奇,覺得女兒能在她疏忽照料的情況下成長得這麼優秀,實在是乖巧又聰慧,可唯有韓淼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少心血。

韓淼十一歲的時候,跟著母親回京城給外祖母奔喪,古板的韓家族人依舊不許“被休”的女兒進門,韓淼眼睜睜看著母親跪在韓家大門前哭得聲嘶力竭,那時她就在想:公先生說得沒錯啊,這個世界對女人太苛刻了,這是毫無道理的,這是可以反抗的。

於是那一天,少女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刀橫在眼前,生生地逼退了那些試圖阻攔她母親為母奔喪的人。

母親終於給外祖母送了終,又因為韓氏一門都不歡迎她們母女,連夜趕回了江南,接連趕路讓母親落了病根,再加上心疼女兒為此得了“煞星”的名聲,積憂成疾,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母親在江南便葬下了,韓氏不讓她入祖墳,韓淼便把母親葬在了江南,也是那一天,她在和母親一起住的小院門口撿到了剛出生的黑虎,原本打算和黑虎相依為命下去,直到舅舅來江南要接她走。

她把母親所有留下的衣服都燒了,隻留下母親留給自己說是做嫁妝的首飾,然後帶上了所有“公先生”的東西,再一次來到了京城。

京城對她來說曾經是個充滿荒謬與悲傷的地方,直到通過書鋪遇到了昭雲世子。

哦,那時她還不知道他是昭雲世子,隻知道對方是個筆名為“火爺”的人。

她和火爺的初相識源於一本話本,那話本的故事講述的恰巧是因為女子與丈夫有了矛盾,一怒之下帶著孩子離開的故事。他們倆意外地發現彼此對話本喜歡和厭惡的細節都如出一轍,便就此有了交集。

火爺問她為什麼叫三水先生,她說因為命中缺水,火爺卻說好巧,他命中缺火,都說水火不容,咱們就要容一下看看。

那時她便覺得他實在是個喜歡挑戰世俗,滿腦子古怪思想的人,後來他們越聊越多,她也逐漸察覺到他的身份不同尋常。直到前不久青城四君子鬨出大事,火爺在信中告訴了她,他就是昭雲世子,那個時候她就在想,昭雲世子京城在京城出沒,她應該能有機會見他一麵吧?該見嗎?還是繼續保持神秘呢?

她說不上來,但心中卻分明知道,她是很想見他的,哪怕他不是昭雲世子,她想見的自始至終都是信中那個自信張揚又仿佛無堅不摧的“火爺”。

那一天,她原本是追著表姐出去的,卻忽然聽到有人說青城四君子過來了,那一刻她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偷偷循著四君子的方向跟了上去,卻無意中看到了……看到了……

啊!她看到了!

美好的回憶被突然湧上的記憶打斷,韓淼渾渾噩噩地陷入失火前的回憶,隱約記得自己聽到兩個人在耳邊說話。

“就這樣燒死她豈不是更好玩,反正她是個瞎子又出不去。”一個男人戲謔又帶著惡毒的聲音。

“不太好吧,有點太殘忍了。”另一個男人有些猶豫。

“那有什麼,你看她自己一臉死相,瞧著也是不想活了,不妨我們做做好事送她一程啊!”最開始那個男人道。

“也不知那天她看沒看到你我,萬一告訴了彆人……”另一個男人有些擔憂。

“我看這事本來就是你想太多了,她都不認識你我,就算知道了,能告訴誰?再說她現在瞎了,也沒法指認了,你還非要來滅口!”

韓淼當時腦子已經不正常了,卻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起來,原來想殺她的正是那個說彆人“殘忍”的家夥啊……公先生說得沒錯,這世上太多沽名釣譽之輩了……

那之後那兩個人似乎又說了什麼,她卻已經聽不到了。

有她推到地上的一堆書做引子,大火燒得很快,她本也想過不如就這樣死了好了,但真當呼吸逐漸沉重的時候,她忽然又想起抽屜裡的信,還有房間櫃子裡她珍藏的公先生的東西。她一下生出了無數活下去的勇氣往外爬,但到底還是遲了一步,意識逐漸陷入昏沉,她腦中最後一個念頭,居然……隻是在後悔沒能見到昭雲世子。

她這才想起,她明明有一件事要告訴他的,重要的事情……十分重要……

那天他忽然出現在她麵前又忽然暈倒,之後她才知道他就是昭雲世子,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自顧陷入失明帶來的絕望,竟然忘記告訴他,他的朋友要害他。

作者有話要說:  韓淼姑娘和雲熠的緣分就是這樣的!【對不起我真的很喜歡“小時候有交集長大遇到”這種梗】

韓淼其實本性和公語蕊並不像,但是她努力想活成公語蕊的樣子,因為不受寵不受歡迎,就努力變得讓自己無堅不摧起來,但一旦給了寵愛,她就會恢複本性變成一個小可愛~【這就要靠咱們攝政王一家了!】

雲熠:天道好輪回,小爺以後再也不欺負貓了!

——昨天晉江抽風害我多發了三輪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