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一直都在(2 / 2)

江絮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

此時他的腦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正常人家裡父母病重了,第一反應都該是難過或者焦急的,偏偏顧輕舟的生長環境特殊,哪怕他一個字不說,江絮都能猜到肯定不算和睦,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

顧輕舟見他難得沉默,不似從前插科打諢,從車門隔層拿了包煙出來,罕見的抽了根煙,用火機點燃後,降下車窗,將那一點淺薄的白霧散儘:“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子了……”

冷風吞噬著顧輕舟指尖的煙,星火明滅不定:“說是父親,其實更像陌生人,他隻顧自己尋歡作樂,幾個兒子女兒,養在家裡的,養在外麵的,他連名字都叫不全。”

顧輕舟垂眸撣了撣煙灰,天邊絢麗的黃昏在馬路上傾灑一層並不明媚的光暈:“我其實說不上難過,就是有點感慨……”

誰也沒辦法否認,家庭環境對一個人的成長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世人都想活的完美無缺,在象牙塔裡充當著優雅大方受人稱讚的公主或王子,可事實上他們往往深陷泥濘,一邊掙紮著爬出,一邊被碎石刮擦著血肉骨骼,更甚者斷胳膊斷腿,最後都留下了不可逆的殘缺。

在顧輕舟身上堆砌的永遠沒有什麼美好詞彙,冰冷,倔強,不討喜,占有欲強,又或者如江絮所說的小心眼和愛吃醋,都注定了他心有陰霾,不會是個身披陽光的人。

他也想成為一個討喜的人,但每每試過後,又隻能徒然放棄。

江絮用了比平常要快些的速度回家,他覺得顧輕舟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哪怕對方嘴上說著不難過,心裡肯定也高興不起來,一邊搭手收拾行李,一邊問道:“要不我陪你去?”

顧輕舟聞言收拾衣服的動作頓了頓,而後看向他,眼中終於見了些許笑意,反問道:“工作不要了?”

顧老爺子在a市也算有些臉麵的人物,說不好聽的,隻怕他也就活那麼些日子了,葬禮後事肯定不可能一天兩天就辦完,少說半個月,多則一兩個月也是有的,顧輕舟工作可以暫緩,江絮卻不能,他也不想把江絮拉到這灘渾水裡。

江絮也看著他笑了笑:“這年頭有手有腳的還能餓死人不成。”

說完又懶洋洋坐在地板上,難得有些孩子氣的問道:“你該不會去了就不回來了吧?”

顧輕舟頭也不抬的淡淡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他爹不親娘不愛,和孤家寡人沒區彆,現在能束縛住他腳步的,能左右他思想的,隻有江絮一個人而已。

江絮沒說話,隻是把顧輕舟拉到懷裡親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後腦,嘀咕道:“那可說不準。”

因為要趕航班,沒有多餘的時間耽擱,收拾完行李,江絮就開車送顧輕舟去機場了,他想起今天晚上隻剩自己一個人睡,難免有些怪怪的,不由得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顧輕舟挺想給他一個準確時間,但無能為力,換了個姿勢坐著:“說不準,半個月,一個月或者兩個月都有可能。”

江絮:“嘖。”

顧輕舟雙腿交疊,聞言睨了他一眼,學著江絮以前的語氣反問道:“怎麼,舍不得?”

江絮沒說話,心想去一兩個月而已,應該還好。這邊離機場不遠,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大概因為天氣的原因,旅客不是很多,隻有周邊建築物的電子廣告牌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亮著燈,交相輝映。

江絮從後備箱把行李拿下來,見還有些時間,對顧輕舟道:“走吧,我送你進公共大廳。”

顧輕舟沒動,隻是借著夜色的掩護親了親江絮,唇瓣微涼,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不似往常不同的凶狠力道,很是溫柔,聲音低沉的道:“明天總部應該有人來暫接我的工作,你上班時間彆偷懶,從辦公室窗戶一眼就看見你了。”

江絮心情複雜:“……”

他說完,又親了江絮一下,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在江絮唇上再留個印子,好宣示主權,但見對方今天早上的咬痕還沒消,就作罷了。

顧輕舟說:“天氣冷,就送到這兒吧,你早點回去。”

江絮其實是有些舍不得的,但他不喜歡這種兒女情長磨磨唧唧的感覺,就算有幾分冒上頭,也被強壓了下去,此時卻有些壓不住了,他拉住顧輕舟的手不讓走,撇嘴道:“哎,記得早點回來。”

顧輕舟其實比江絮更舍不得,但見他皺眉的樣子,又有些想笑,點了點頭,又似笑非笑的道:“看情況。”

他身形清瘦修長,在黑夜的籠罩下就更顯得瘦削,仿佛從來沒有什麼可以停靠的地方,總是在不同的地方來回奔波,十幾歲的時候是這樣,二十幾歲的時候也還是這樣。

江絮伸手把他拉進懷裡,然後緩緩收緊懷抱道:“有事跟我說。”

顧輕舟點頭。

江絮說:“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