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涴自然而然地落座：“嗯。”她道, “應該在爺爺生日之前都不用再出來了。”
席晏半斂著眼眸，車內光線昏暗，他身量又欣長，即便是慵懶地坐在車內，也比滄涴高上許多, 從滄涴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好半晌之後, 她聽見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到底懷疑了什麼沒有。滄涴微微眯起眼眸, 車外不斷倒退的光影鋪陳在車窗外, 勾勒出一道道靡麗的緋色，她沉思片刻，依舊不確定席晏到底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迄今為止, 席晏大概是她遇到的攻略對象中除了臨淮之外最難把控的一個，臨淮好歹還為南宮一族的深仇雪恨所負累, 席晏倒像是根本沒有弱點一樣。滄涴指尖微點, 但願白穎回國之後能把她的進度條拉快一點, 正所謂不破不立。
滄涴在沉思,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僅是半闔著眼靠著。
“很困？”
席晏清冷的聲音低低地繚繞在耳畔。
滄涴微側過眼眸才發現席晏微側過了身, 正垂眸看著她。而她一偏頭，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 呼吸有一瞬間的交纏。她指尖的動作一頓，稍稍往後挪了一些距離，才開口道：“有一些。”
其實不困，畢竟她先前在彆墅裡睡了一刻鐘的時間。
席晏似乎沒發現兩人的距離有多近, 也似乎沒有發現她刻意疏遠的動作。他慢條斯理地道：“後麵有軟枕，抱著睡會舒服一些。”
滄涴側過身去翻找，果然找到了一隻淺灰色的抱枕，她把軟枕抱在懷裡，用手支著下顎，微闔上眼繼續沉思：“記得到家了叫我。”
滄涴的呼吸聲很淺，幾不可聞。入睡後更像是無聲無息一般，她就僅是安靜地靠坐在席晏身旁，從始至終都沒有多餘的靠近動作。
微暗的光線中，席晏鏡片後的狹長鳳目中隱隱有情緒波動。半晌，席晏收攏手中的打火機，動作優雅地解下西裝外套，套在滄涴身上，又伸手把睡著的滄涴攬入懷中，抱在膝上，吩咐司機道：“開慢些。”
坐在副駕駛座的宋哲突然聽見席晏低沉到喑啞的聲音，轉過頭，這才發現滄涴已經在席晏懷裡睡著了。他心間驚訝，麵上卻不顯，隻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嫂子睡著了，今晚還回公司嗎？”
席晏是清貴優雅的貴公子，理智、完美到近乎不真實，一舉一動都銘刻著名門世家的風範，更是長輩對晚輩稱讚的對象。自幼和席晏一起長大的宋哲也一直是這麼以為，直到白穎出現，他才恍然發現，席晏不是完美到不真實，而是根本不像是人，他沒有人的感情，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而有情緒波動。
當年的白穎也不過是她自己要趕著倒貼上來，可笑的是，她連席晏的衣角都沒碰到，卻傳出了席晏愛她至深的傳聞。四年前席晏娶滄涴為妻，他們相熟的幾個也不過以為席晏是聽從席家長輩的決定而娶一任門當戶對的妻子擺在家裡罷了。但四年後的今天看來，有些事情仿佛又已經有了不同。
滄涴聽見低低的聲音似乎蹙眉了一瞬，席晏修長的手帶著安撫意味地輕撫在她後背，聲音更低了幾分：“今天不去了。”
“好。”宋哲轉身吩咐司機先掉頭去席宅，話落，又想起了什麼，開口問席晏：“嫂子有弟弟在南城大學就讀？”
他似乎記得滄家除了滄涴之外並沒有旁的兒女，但滄家旁係他卻不太清楚。他已經三十多，也曾經曆過年少衝動的年紀，那個少年眼裡對滄涴的占有欲太明顯，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燈光也不算明亮，他也看得分明。可滄涴卻似乎一無所覺。
他是覺得自己好友沒有情緒到不像人，但滄涴到底是好友的妻子，有些事情還是讓他心裡有個數為好。
席晏撥開滄涴因偏頭而散開的發：“沒有。”
宋哲狀似驚詫地道：“剛才我看見嫂子送一個男學生回宿舍，還以為是滄家的孩子呢。”
有些話點到為止。
“總裁，到了。”司機陡然開口道。
席晏傾身打橫抱起滄涴下了車，唇邊儒雅的笑意沒有半分凝滯，似乎宋哲的話完全沒有對他造成影響，一舉一動間雍容衿貴儘顯。隔著鏡片，宋哲看不清席晏的情緒，他隻聽到了席晏低沉舒緩的嗓音融進了夜色裡：“滄家沒有那個年齡的孩子。”
良久，直到手中的星紅快要燒到指尖，宋哲掐滅了煙，他輕笑了聲，誰又能看得懂席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