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勝利日閱兵(2 / 2)

今天是勝利日,也是她的生日。

當二戰的帷幕在1945年緩緩開始落下的時候,當德國向當時還叫“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俄羅斯遞交了無條件投降書,這份投降書將從次日淩晨、也就是1945年5月9日開始正式生效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粉碎了法西斯德國的曆史性的日子從此將會被定為全國節日,深刻銘記。

衛國戰爭勝利日伴隨著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走過了那麼多風風雨雨,甚至在它解散了、變成了“前蘇聯”之後,在依然留存著舊日榮光的廣袤俄羅斯的土地上,依然在用立法的形式將這個節日深刻銘記。

這一天不僅會全民放假,甚至會在全國各地都有規模浩大的閱兵式,來紀念那一場戰爭的艱苦卓絕與今日的和平是多麼來之不易。其中,規模最大的兩場閱兵,一場在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另一場就在聖彼得堡了,所以一大早聽到煙花和禮炮聲什麼的,純屬勝利日這一天的正常操作。

菲奧娜突然無端覺得太陽穴有點疼。她一直身體不太好,低血糖,所以隨身總會帶點糖果防止自己突然暈厥過去,早晨起床起得太快也會導致短時間的頭暈和惡心,但是她從沒經曆過這種如此厲害的頭疼的狀況。

她將微微發熱的前額抵在冰涼的桌麵上。因為在通靈師們的概念裡,鏡子是能夠溝通死人和活人的東西,所以平時他們不會輕易將這東西放在房間裡,要照鏡子的話,就得去洗手間。因此遍尋整個房間,能夠提供給她一個光滑而冰涼的平麵作為冷靜下來的支撐點的,就隻有那張桌子了。

就在菲奧娜將頭抵上去的一瞬間,她聽見了兩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而這兩個聲音,她還都熟悉得很:

來自死人一側的聲音她已經不知在夢裡聽過多少次了。菲德麗絲的英語發音總是要帶著點外國腔調的味道,元音和輔音都咬得很奇怪,卻又在她那動聽的聲音加持之下,帶出一股纏綿溫柔又莫名百折千回的味道來——

【菲奧什卡,我的女兒,你是在萬眾的歡呼聲和祝福裡出生的。】

就在這一聲亡靈的短暫低語過後,一直纏繞著她的頭痛也儘數消失了,不管她再怎麼凝神,也無法捕捉到來自往日時光裡的低言片語半分。

生者和死者之間的界限不可輕易逾越,如果要逾越,就一定要付出某些代價。可是菲德麗絲已經死了太久了,哪怕是最簡單的代價,她也付不起。

所以這一句祝福,不是已經死去許多年了的菲德麗絲送來的,而是菲奧娜在無意探索自己的內心、試圖找到內在的自信和安全感的時候,正好將她幼年尚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聽見的、此時她最需要的那句話,給記憶回溯出來了而已。

而另一邊的、來自活人側的聲音就更為熱情和活潑一點了,而且這聲音還來自菲奧娜的樓下,大有“不把你叫起來我就要一直在這裡叫下去”的氣勢:

“菲奧什卡,勝利日快樂,要不要去看閱兵?!”

菲奧娜對這個聲音熟得很,這明顯是夢女巫瑪莎的聲音。她剛剛還在想為什麼有手機瑪莎卻不打呢,結果抓起枕頭旁邊的手機一看,才發現因為昨晚忘了給手機充電,這部由斯塔克工業出品的高科技產物已經黑屏罷工多時了。

她趕緊把頭探出去,正好看見了從另一邊的員工宿舍樓趕過來的瑪莎,她正揮舞著俄羅斯國旗,站在菲奧娜的窗下不停地揮手:

“菲奧什卡生日快樂!今天外麵有閱兵儀式,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啊?咱們之前說好了的!”

菲奧娜趕緊隨手從旁邊的衣架上抓了條準備等下圍在脖子上擋風的絲巾,立刻就趴在窗台上喊了回去:“要去的,等一下,我這就下去!”

她急急忙忙地叼著麵包拿了瓶水,就從樓上衝了下來,經過大廳的時候發現達麗亞正在對著電腦不知道猛敲什麼,她的手指間夾著細長的香煙,嫋嫋的煙霧在空中很容易便散成了蛛網的形狀,帶著成熟女性特有的誘惑和優雅——

然後這份優雅便被接下來猛烈的一個敲擊鍵盤給打了個粉碎,煙灰都被這迅猛的力道給震掉了一截。

菲奧娜很少見到達麗亞這麼失態的樣子,而這時正好瑪莎也進大廳來了,乍一看到達麗亞這樣也吃了一驚:“天啊,達麗亞,你這是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達麗亞一看見菲奧娜正準備過來,第一時間就把煙按滅在了煙灰缸裡:

“菲奧什卡彆過來,二手煙對肺不好。”

菲奧娜:……那你還抽。

達麗亞頂著菲奧娜沉默的注視無奈地舉高了雙手:“減壓,就一根。”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瑪莎囑咐道:“你可彆讓菲奧什卡替你去買酒!”

瑪莎詫異地眨了眨眼:“勝利日前一周和後一周不賣酒的,達麗亞,你是不是最近忙糊塗了?”

達麗亞看了下電腦右下方的時間,這才發現這幾天來她是真的忙得不知道是什麼日子了,連勝利日這樣的大日子都差點忽略過去:“……是有點。”

“你在忙什麼呢?”瑪莎想湊過去看看,被達麗亞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沒什麼,就是一些小事。你們不是要出去看閱兵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也是!”瑪莎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走啦,菲奧什卡,現在出去的話還能來得及在閱兵開始之前給你買個軍帽。”

菲奧娜被瑪莎拉著出門的那一瞬間,突然心有所感地回頭一看,就看見達麗亞正在電腦前煩躁地皺起眉頭,她修長的雙手正插在烏黑濃密的長發間,把她那本來梳得好好的頭發給弄亂了,描畫得高高挑起的眉正不善地蹙在一起,讓她看起來在氣勢上便愈發咄咄逼人了。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困擾到她這樣的人呢?

不過菲奧娜沒來得及多想,就被瑪莎拉上了車,在她的反光鏡上和她的胸前,係著黃黑條紋相間的聖喬治絲帶,她看了看菲奧娜光禿禿的前襟,又趕緊從包裡找了條多餘的絲帶給她戴上,邊給她戴嘴裡還不閒著地補充道:

“我將象征著勇敢和勝利的聖喬治絲帶贈送給你,女士!”

“從此你就是——等下我想想——好的決定了,從此你就是萵苣女巫,要為強行販賣萵苣和討債追債出一份力,在我們的土地上,一根萵苣都不能拱手讓人!”

長發公主的故事菲奧娜是聽過的,自然也就很容易理解瑪莎說的那個“強行販賣萵苣和討債追債”是什麼梗了,便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瑪莎貼心地升起了玻璃窗,避免菲奧娜的頭發被風吹亂:“你還是笑起來好看,菲奧什卡。”

她因為在專心開車,沒辦法分神,便把頭往菲奧娜的方向意思意思地偏了偏:

“對我們來說,自己的出生日其實才是我們一年裡最脆弱的時候,可是此時我們又身懷來自雙親的祝福,在兩重矛盾之下,如果處理不好的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能量場紊亂的,所以在生日這天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她開車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閱兵的地方,菲奧娜這才發現周圍的許多人,不拘男女老少,都在頭上戴了個軍綠色的帽子,是那種很簡單又樸素的最基礎的三角軍帽,和不少人的衣著顏色都不搭配,但是大家就這麼簡單地把帽子往頭上一扣,便很開心地去看閱兵了。

就在她觀察周圍的空當,說走就走說買就買的行動派瑪莎已經雷厲風行地做完了停車交錢拿單出去買東西再回來的一係列流程,把同樣製式的一頂軍綠色的帽子扣在了菲奧娜的頭上,退後幾步端詳了一下,滿意地一錘定音:

“不戴三角軍帽的閱兵是沒有靈魂的,恭喜菲奧什卡十六歲啦!給你買個三角軍帽,這是我額外送你的禮物。”

“等今天回去的時候,給你開個生日宴會,到時候你就會看見我的禮物啦,超好看的,我保證!”

勝利日對俄羅斯人來說,可是個了不得的大日子,滿街都是歡樂的人群組成的海洋,以俄羅斯的人口密度來說,能達到這個程度可真是不容易。她們把帽子頂在頭上,手拉手越過賣橘子汽水和熱狗的小攤,瑪莎還給菲奧娜買了杯熱奶茶,結果人太多了就總是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其實菲奧娜本來不會這麼輕易地就走丟的,她和瑪莎一直拉著手,結果人實在太多了,她和瑪莎的個子又都不高,就在她把吸管插/進奶茶杯子裡之後,一抬眼,就發現她和瑪莎已經走散了。

她又不是什麼網癮少女手機少女,和現在那些沒有電子產品就活不下去的年輕人不一樣,平時就沒有天天給手機充電的習慣,更彆說已經黑屏了的手機還不在她的身上,帶沒帶都不好使。

她看了看周圍興奮地將俄語的速度說得相當快,而且還帶著濃重的聖彼得堡口音,使得她已經完全聽不懂了的人,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弱小可憐而無助”。

而就在這時,從她的身後傳來個溫和而磁性的聲音,試探著叫著她的名字:

“菲奧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