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公主府,暖閣中。

薑昭隨意窩成小小的一團趴在軟榻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粉紅色的珍珠,百無聊賴地看它們溜溜撞在一起,秀氣地伸手打了個哈欠。

連著兩日待在玄冥司處理卷宗,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氣力又像是水從破了口的玉瓶中一泄而下,最後隻剩下淺淺的底兒。

沒辦法,身子無力,這日就隻能好好地將養著。

薑昭一想到這裡就怨念地彈出去一顆珍珠,本來她還想著親自坐在馬車裡麵去貢院門口呢。

想一想,陸表兄經曆了三日的折磨身心俱疲之際,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香香軟軟的明月郡主,豈能不高興豈能不感動?再說,她還無比貼心地為他置辦了一處宅子,到時候他們二人一同到新宅裡麵,陸表兄的感動達到巔峰,接下來一切都如同魚兒遊進水裡順理成章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都怪簡知鴻想偷懶,把那麼多事情扔給她做。

薑昭又彈出一顆珍珠,圓溜溜的珍珠落在地上發出悅耳的響聲。

銀葉悄聲進來,將落在自己腳邊和桌邊的兩顆珍珠撿到手中,又小心地放進匣子裡麵,看向薑昭的目光欲言又止。

“怎麼了?”薑昭偏著頭問她,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慵懶。

銀葉定了定心神,低聲回稟,“郡主,安國公府的人回來了,那人想親自見您。”

親自見她?那定是牽扯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一個靠著攀附男人過活的外室女口中究竟吐出了什麼?

“讓他進來吧。”薑昭又伸手打了個哈欠,眼角處泛起了水光。

銀葉退出去,一名帶著玄鐵麵具的高瘦男子走進來。

薑昭抬起眼皮,靜靜地看著他,“父親抓到的劉姨娘,她口中說了什麼?她是誰派來的人?”

能拿著宮廷秘藥來捉弄安國公府,本來薑昭第一個懷疑的人是高貴妃。畢竟,太子和孟家女的事情還沒有過去,高貴妃難免會將太子受到的苛責怪罪到安國公府身上。

可是父親一開口便說劉姨娘是犯官家眷,還和薑家有仇。

薑昭心覺有異,動用了她的人,剛好那人就在父親的私衛中。

“郡主,公爺所言並非誑語,那女子的確是犯官家眷,且對薑家怨恨至深。她不停咒罵公爺背信棄義,薑氏一族不得好死。”

“天下所有的犯官玄冥司都有記錄,這劉姨娘是哪家家眷?”竟然真的不是高貴妃派來的人嗎?可是這女子的手段現在一想好拙劣啊,高貴妃的腦子也的確不太精明。薑昭深深地疑惑,她的判斷失誤了。

“她咒罵公爺後,公爺遣退了所有人。”男子語氣微有遲疑,“之後卑職費儘心思,隻聽得一個崔字。”

叮叮當當,大珠小珠全都落了下來,滑落在暖閣的每個角落。

房間中除了珍珠碰撞再無其他的聲音。薑昭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許久才對男子說道,“回去吧,那個字埋進你的心裡,永遠不得對任何人透露。”

若沒有那一句背信棄義,即便劉姨娘是崔家逃出的嫡係小娘子,薑昭也能當無事發生。畢竟,如今得勢者是娶了端敏長公主的薑家,崔氏早就是昨日黃花,幸存的人隻剩下一個幽居在宮中的皇後。可是,偏偏……父親雷厲風行地下了定論,悄悄模糊了劉氏的存在。

暖閣中很快隻剩下薑昭一人,她很難不想到其餘的事情。

比如,當初她的外祖父先皇喜愛崔皇後卻奈何崔皇後誕下的辰王爛泥糊不上牆,於是他立舅舅為太子,又為了保崔氏榮光將崔皇後的親侄女嫁給舅舅作太子妃。

又比如,她的皇帝舅舅,因為生母隻是一個地位卑賤的宮女,自幼被養在賢妃宮中,而她的母親端敏長公主就是賢妃的親生女兒。

舅舅登基為帝,尊崔皇後和賢妃為兩宮太後,封母親為長公主,太子妃為皇後。不久辰王野心不死,聯合生母崔太後發動宮變,她中毒為皇帝舅舅擋下一擊。宮變失敗,崔氏滅族,辰王與崔太後自儘而亡,她被封為明月郡主養在宮中,她的父族薑家因為尚了長公主又多出一個救駕的女兒在京城的地位水漲船高。

那女子若真的和崔家有關,不恨先皇不恨舅舅,獨恨一個長公主的夫族……父親若問心無愧同崔氏無關,為何遣退旁人掩蓋此事……可是他娶的是母親,天然就該站在皇帝舅舅這一邊……可是她能看出皇帝舅舅對尊為太後的外祖母不冷不熱……

薑昭懨懨地趴在榻上,倦意如同潮水一般湮沒了她,可即便如此她的大腦還是在不停地想,不停地回憶。

猶如自虐一般。

直到,她呼吸一頓,哇的一聲將早前喝下的藥湯全部吐了出來。

聽到動靜的婢女急急跑進來,暖閣中瞬時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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