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昭的軟轎停在東跨院,世子夫人郭氏迎她出來,臉上掛著柔美的笑容,一開口就親熱地喚她妹妹,倒看不出兩人其實也隻見過寥寥幾麵。
大嫂是母親端敏長公主為大哥選的正妻,出身臨川的郭氏。郭氏手中並無實權,因為在先皇在世的時候出了一位帝師而聲名遠揚,幾十年間經營下來,已然成為一個利益交錯的龐然大物。
薑昭聽聞他家的小娘子以秉性柔順恪守婦德為榮,他家的郎君則都口口聲聲的仁義道德。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口頭的漂亮話說的太多,做下的事情卻都不見仁德,薑昭第一眼見到大嫂郭氏心中就有些不適,這種不適甚至多於府中的其他人。
二嬸娘恃強淩弱囂張跋扈,三嬸娘故作怯弱利益當先,三叔好色又無能,哦還有被送回老家的堂妹薑晴手段毒辣我行我素,可薑昭在見到他們的時候也不像見大嫂郭氏這般。
或許她真的和自己母親端敏長公主的眼光相差甚遠吧,薑昭暗暗嘀咕,讓人將帶來的藥材呈上來,“大嫂,你懷有身孕要好好休息,缺了藥材儘管來公主府找我。”
郭氏的目光在擺上的藥材晃了一下,隨後含笑輕撫自己的小腹,柔聲細語,“妹妹也知道了,我這一胎才不過兩月,哪裡就用得上藥材。”
薑昭順著她的手瞥了一眼郭氏平坦的小腹,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大嫂指甲上的蔻丹挺好看。”指甲留的這般長,和後宮的妃嬪們有的一拚了。
郭氏聞言,下意識地看向薑昭的手指,指節纖細手掌白嫩,修剪乾淨的指甲透著粉粉的光澤,一看便是用瓊漿玉液富養出來的。
她臉上的笑不曾停過,輕聲詢問,“妹妹的身體可好些了?昨日母親和夫君都為妹妹的身體煩惱,我也擔憂地一夜都未安睡。”
薑昭聽她又開始說起場麵上的關心話,悄悄地皺皺鼻子,“我沒事。”若是大嫂真的擔憂至一夜難眠,不說去公主府探望也該派人去詢問一番。
“大嫂,我有事要見大哥,他人可在?”薑昭直白地開口,有些後悔不一開始就問起大哥。可能真的是和母親的眼光不合吧,薑昭想幸虧二哥沒娶了孟婉月,不然她可能一步都不想往安國公府來了。
“你大哥人在書房,我這就讓人去告訴他你來了。”郭氏一臉溫婉,緊接著吩咐身邊的婆子。
“不必了,我去大哥的書房找他。”薑昭攔下了婆子,她從不委屈自己。
“可書房是你大哥議事的地方,妹妹,你我身為女子不應該踏足那裡。”郭氏搖搖頭,對她溫聲勸誡。
薑昭抿唇笑了一下,脆生生衝她道,“大嫂,那隻是你郭氏的規矩,大哥的書房、父親的書房乃至安國公府的任何一處,本郡主都去得。這話,以後勿要再說了。”
郭氏的笑僵在臉上,薑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外走。
而正當薑昭轉身的刹那間,郭氏住的正房外麵,郭二郎仗著自己是世子夫人的親弟弟,未讓人通稟就徑直走進來。
薑昭與他迎麵相撞,抬了眼皮瞥了一眼,認出他是方才水榭同將薑晚談話的那個男子。
憑心而論,郭二郎生的也是相貌堂堂,加上奴仆簇擁錦衣加身,一眼望過去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太差。
奈何,薑昭不喜歡臨川郭氏的家風,隻看了郭二郎一眼就蹙眉收回了目光,腳步一頓也不走路去大哥的書房了,重新坐回軟轎。
軟轎上的羅紗遮住了病美人的一張勝似仙姝的臉,隻給他留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郭二郎雙目發癡,竟然不滿地往薑昭的軟轎那裡邁了一步。
“臨川郭氏子弟郭興順見過明月郡主,聽聞郡主久病,我郭家珍藏了不少治病的良方,願獻給郡主。”驚鴻一瞥之後佳人就要離去,郭二郎色膽包天,一時忘記了這是在京城的安國公府,不是在任他郭氏妄為的臨川。
薑昭身邊的金雲等人要麼是在宮中長大的宮婢要麼是在玄冥司曆練過的護衛,豈能看不出這陌生男子眼中的逾越,見他膽敢出言攔下郡主的軟轎,一張臉寒得能結冰。
“放肆,郡主轎前速速退下。”金雲冷笑不止,臨川郭氏算是個什麼東西,便是太子和高貴妃權勢之盛也不曾攔下過郡主的去路。
郭二看見了那張臉,清姿無雙,比那東海縣令之女不知勝了幾分,若是能將她……他興奮之際失了理智,被人冷喝一聲才恍然病美人身份尊貴,不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縣令之女能比的。
看著眼前怒目相對的大力嬤嬤們,他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連忙衝著聞聲出來的親姐姐眼神求救。
世子夫人郭氏也沒想到她就這麼一愣神的瞬間,她的親弟弟郭二郎就惹怒了明月郡主。
她正要開口搬出世子爺請罪,就聽得軟轎上朦朧的輕紗之下傳來慢吞吞的幾個字,“將他重重扔出去。”
重重扔出去,那力道就不能輕了。出身宮廷的大力嬤嬤們對視一眼,麵無表情地製住郭二郎的手腳,當著世子夫人郭氏的麵,狠狠將其往院外擲去。
一聲巨響兩聲尖叫,前一刻還嬉皮笑臉的郭二郎被砸在地上驚恐地吐出一口血,他的姐姐郭氏折斷了長長的指甲,閉眼暈了過去。
“又暈過去了,我的身體都沒這麼弱的。看來,大嫂從來向著的都是她郭家的弟弟呀。”薑昭心中厭惡,哼了一聲,確保自己的話能讓“暈過去”的大嫂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