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靈柩入皇陵,由城門口出,數百禁軍護衛,全城戒嚴。
陸照同信使幾人因為手中牽著馬,衣服上也沒有帶喪,按照規矩要暫且回避,進不了城。
他牽著馬站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雙眸緊緊盯著太後的靈柩緩緩經過,心下微沉,上輩子的李太後並未在這個時候去世,她多活了十年。
不過雖然上輩子李太後的壽命長,陸照卻隱隱約約聽到些關於康寧宮的傳聞。傳聞中,李太後癡迷佛法走火入魔,似乎因為跪在佛前太久傷了腿,癱瘓中風,臥倒在病榻上,行為不能自己控製……
這輩子她提前十年薨逝,唯一的相同可能就是為她扶棺送行的人。陸照遠遠地看到陰雲之下身著孝衣的靖王,眉目許久不能舒展。
靖王此人,頗讓人捉摸不透。他沉默寡言,因為崔家謀逆失去太子之位,尷尬的處境下,平常很少與朝中官員來往。但陸照卻知道,靖王比太子活的長久,太子謀逆被景安帝幽禁至死的時候,靖王還是親王尊位。
直到陸照死前,靖王還好好地待在京城,景安帝甚至對他委以重任,派他去漠北對抗南下的胡人騎兵。
先是太子一派猖狂謀逆再是洛王和後來幾個成年不久的皇子激烈爭鬥,眾人包括陸照他自己都幾乎忽略了不言不語的大皇子靖王。
陸照凝眉細想,猜測眾人不將目光放在靖王身上的原因可能是上輩子景安帝格外厭惡崔氏,也根本沒有將崔皇後放出長信宮。
……
“王爺,已經出了城門百米,您請上馬吧。”靈柩的前方,禮部的官員請靖王上馬。
靖王沉默著點了點頭,利落地翻身坐在馬上,牽著韁繩,他卻若有所覺地突然回頭向城門口的方向望去。遠遠望見避開的幾人幾馬,深眸中的戾氣一閃而過。
若不是東海的形勢過於複雜,若不是顧忌著父皇,他不會容許這幾人活著如願回到京城。
“行。”他掩下眸中的陰沉,拉動了韁繩。
……
護衛著太後靈柩的隊伍逐漸消失不見,陸照與信使一行人終於得以進京,他顧不得讓信使帶他入宮複命,直接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陸照已經不想再遮遮掩掩了,他要光明正大地進入公主府,這是他去東海之前就決定好的。
信使阻攔不及,隻能咬咬牙看著他離開,自己先回去皇宮向陛下複命。
左右是明月郡主的生死更重要,陛下想必不會怪罪他。不過信使心中也存著一個疑惑,陸大人雖然才乾出眾,但醫術總比不上宮中太醫,他回不回京城與明月郡主的身體有什麼聯係呢?
***
公主府中,薑昭聽到了外祖母的喪鐘聲,再做些什麼都提不來興趣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她想忽略就可以當作不存在的。
簡知鴻去調查溫氏一族也快要回京了吧,等他歸來將真相稟報給舅舅知道,靖王與崔皇後可以幸免一難,可安國公府又該如何。
按理說,外祖母動手的時候,母親還是不知事的年紀,根本沒有參與其中,薑家更是半點都不知曉。可承恩侯李家已經獲罪,勢必要有人承擔舅舅的怒火。
薑昭知道舅舅私底下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母族親眷,也猜想舅舅根本不知道是養母李太後斷了溫氏一族,間接害了溫康太後吧。
此時此刻,她唯一慶幸的便是鼓動二哥去了東海。如今東海邊防衛頗有成效,大敗倭寇,二哥算是立了一功。如果將來父親安國公和母親端敏長公主獲罪,二哥他們還能留有喘氣的機會。
薑昭忍不住又想了很多,直到裙擺下的輕輕拉扯讓她回過神來。是那幾隻雪白雪白的兔子,過了兩個月,兔子們已經長的很大了,兔牙都能咬破她的裙擺。
她笑著彎下腰,手指頭摸了摸軟乎乎的兔毛,小聲地嘟囔,“你們怎麼又餓了呀,吃的比本郡主都多。等我死了,你們再回到陸表兄的身邊,陸表兄喂養你們的時候肯定很驚訝又很頭痛。”
幾隻兔子用兔頭拱了拱小郡主的手心,忽而長長的兔耳朵一動,退開快速地往薑昭的身後跑去。
薑昭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直起身扭頭看去,她以為是貼身婢女們給兔子們帶來了食物,卻沒想到,轉過身後,站在她麵前的是身形頎長的男子,嘴角噙著微笑,溫柔地正望著她。
“郡主,好久不見。”陸照深深地望著消瘦了許多的小郡主,眼中閃過一抹疼惜。才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不過兩個月。
陸表兄!是陸表兄!他回京了!
薑昭呆呆地愣了一會兒,不敢相信他這麼快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好似一場虛幻的夢。
她瞪大了眼睛,圓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著陸表兄看,看到他頜下冒出的淡青色以及膚色暗了許多棱角更為分明的一張臉,歡呼一聲,咧開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