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眼下居然已經到黃昏了,她確實待的太久。
她一開口,身形最高扮作男子的婢女珠雀立刻安排好了馬車,扶著她上去。
“先不要回公主府吧,今日早朝舅舅一定會封賞陸表兄,我們去梧桐巷的宅子恭賀他。”馬車上,薑昭軟綿綿地倚著馬車的車壁,輕聲吩咐。
事實上,恭賀陸表兄是真,害怕陸表兄再像昨日一般坦坦蕩蕩地去公主府也是真。今日母親都已經來試探她了,薑昭不想短期內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雖然她也在忐忑,陸表兄發現她的用意後會不會生氣……
馬車外傳來一聲應諾,薑昭去掉麵具,安靜地掏出祝玄青留給她的藥丸吞了一粒。等到身體不那麼沉重後,她又伸手在馬車上放著的妝奩裡麵拿出小小的圓盒,打開用手指抹了抹塗在唇上和臉頰。
脂膏顏色鮮豔一塗上去,很快她蒼白的嘴唇就變成粉嫩的蜜桃色,臉頰也微微泛著紅,顯得氣色很好。
照了照鏡子,薑昭滿意地抿唇一笑,眼睛彎彎,這樣陸表兄應該就發現不了她的狀態有些差了。
而且,這圓盒中的脂膏裡麵摻了最上等的花水,聞起來清香撲鼻又很自然,也能將她身上濃鬱的藥味給擋住。
一舉兩得。
接著,她又慢吞吞地脫掉月使的衣服換成輕薄細軟的雲錦廣袖裙,放下一頭烏發……
馬車停在梧桐巷裡麵,最裡麵的宅子聽到動靜,大門立刻就打開了。
陸照身上淺緋色的官袍還未換掉,不出意外看到了打開馬車露出一張臉的小娘子,他主動上前,展了展寬大的衣袖,含笑將和他相比嬌小的小郡主抱了下來。
珠雀她們見此,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腳凳。總覺得陸郎君從東海回來後,對著郡主就格外的放肆,壓根不在乎她們這些人是否在場。
不過郡主甘之如飴,她們也默認了這一變化。
果然,當不在人前,隻在這處梧桐巷的宅子時,薑昭咧著嘴,對陸表兄抱她下馬車的舉動高興地不得了,她從裡麵感受到了男子的溫柔還有珍愛。
“陸表兄,你穿上紅袍了!”她被抱著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了陸照身上和過往天青色的官袍不同的紅袍,雖然這紅色很淡還有些暗,但也是一件紅色的官袍呀。
能穿上紅色的官袍就意味著陸表兄起碼是四品的京官了。薑昭跟著舅舅耳濡目染,很懂這些。四品以上著朱紫,像吏部侍郎程立是正三品,官袍就是大紅色,嚴問身為首輔是一品大學士,官袍就是純正的紫色。
傍晚了,光線昏暗,陸照害怕小郡主摔著,牽著她到房中後才回答了她的疑問,“陛下今日升了我的官職,如今我任翰林院侍讀學士一職,明日開始上任。”
翰林院侍讀學士是從四品,薑昭歡喜地伸手摸了摸陸表兄的衣袖,嘴中不忘誇讚吹噓,“陸表兄能在短時間內做到那樣的大事,升官發財是應該的,這等功勞就是嚴首輔從前也沒有過呢。”
陸照任她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眉眼染上暖色,“並非是我一人之功,此次長恩侯勇氣非凡,陛下也升了他的官職為六品衛千總。邊防衛衛官封定海伯,其餘人也都各有嘉獎。”
聞言,薑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二哥從前的校尉一官是我從舅舅那裡要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眼下升了一級肯定比不上陸表兄你,不過母親父親他們知道了肯定誇讚二哥能乾。”
燭光下,她琥珀色的眼瞳仿佛琉璃通透,但又映著明亮的光澤,為自己高興也為她的二哥薑晗驕傲。
陸照低低嗯了一聲,手指撫了撫她的臉頰,笑道,“長恩侯此行有所收獲還要感謝郡主,長公主和國公爺也該記得郡主的功勞。若不是郡主有遠見,小侯爺也不會去眾人看來凶險的東海。”
上輩子薑晗哪裡去過東海,更遑論被封衛千總。他總是眠花宿柳,和京城大多的紈絝一樣朝生暮死花天酒地,直到陸照奉旨抄家,小侯爺也隻是僅有虛爵的侯爺。
薑晗在上輩子唯一令他刮目相看的可能就是麵對大禍臨頭時,那份灑脫與要命一條的從容吧。
薑昭被他這麼開口誇讚還是第一次,害羞地用手捂了下臉,臉頰真切變得紅撲撲。
不知為何,同樣的誇讚從陸表兄的嘴中出來,更讓她心裡甜滋滋的。
“這件官袍,郡主想要照換下來嗎?”小郡主可愛的模樣化進了陸照的心裡,他喉結一動,輕輕地開口,黑眸深邃。
天色越來越暗,他昨日從東海回來,如今兩人算是久彆重逢。
薑昭聞言,眼睛頓時瞪得圓溜溜的,來了精神,通常隻有做讓她快樂的事情之前陸表兄才會脫、衣服,所以……
她美美地充滿了期待,正要點頭,腹中傳來一陣空鳴聲,聲音不大但足夠兩人聽到了。
薑昭她今日格外努力的結果就是她餓了,從玄冥司出來後又沒回去公主府用膳。
“正好,我陪郡主一同用膳,可要試試我的手藝?”陸照將官袍脫下來,換了一件布衣,挽起了袖子。
薑昭知道他是要下廚,好奇地點頭,跟了上去。
她這輩子隻進過一次廚房,就是舅舅帶著她偷禦膳房點心的時候。
陸照動作行雲流水,為小郡主蒸了碗蛋羹和幾塊奶糕,自己則煮了一碗簡單的素湯餅。國喪未過不能食葷,李太後還是小郡主的嫡親外祖母,他記得很清楚。
熱氣充盈在小小的廚房中,薑昭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看著陸照忙碌,手支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像一隻聰明又可愛的家貓。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也很像是尋常百姓家裡成婚不久的一對小夫妻。
蛋羹很快熟了,陸照忽然心有所感,轉身看向小郡主,若無其事地開口,“昨日我還去見了座師,我和他說學生心悅明月郡主,未來有一日請他幫我提親。”
他清雅的一張臉因為霧氣變得模糊,可低沉的嗓音卻格外的清晰與堅定。薑昭聽見了,也聽的清清楚楚,可她卻低下了頭,裝作失神的模樣。
滾燙的蛋羹隔著瓷碗燙紅了陸照的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小郡主,眼底深處藏著多年未有的緊張。
可一瞬、兩瞬、三瞬……薑昭耷拉著腦袋遲遲不語,他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終於將紅了的手指從瓷碗上離開。
“郡主在害怕什麼?”陸照的眼神有些冷,開口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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