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昭在乾清宮的偏殿整整睡了一個日夜,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她強撐著吃了些東西,然後連喝了兩大碗的湯藥。從金雲的口中得知,皇帝舅舅將河洛兩縣劃到了她的封邑裡麵又命僧人道士為她祈福後,薑昭睜著眼睛失神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
舅舅對她已經很好很好了,她不能再貪心了。
“郡主,前不久,長信宮的皇後娘娘得知您在乾清宮,派人送來了些東西。”金雲見她興致不高,連忙拿出一個箱子給她看。
箱子打開,裡麵是幾副用紅珊瑚製的頭麵,還有些一看就不凡的海螺珍珠貝殼。
“這些都是開了海路後新出現的東西,崔娘娘有心了。”薑昭看了一眼,在裡麵挑了一隻海螺並一隻紅珊瑚的步搖,然後就讓金雲將箱子收起來了。
“回公主府後都放進庫房裡麵,再有,取出些稀罕的珍寶,裝好送到長信宮。靖王表兄就要成婚了,那些當作我送給他的賀禮。”提到靖王的婚事,薑昭抿了抿唇,若沒有外祖母的突然薨逝,他應該早就將王妃娶到府中了。
又過了一天,靖王表兄的婚事越來越近,簡知鴻回京也沒剩幾日了。能在他成婚之前洗脫崔家的嫌疑,她心中也好受一些。
正在薑昭怔怔不語的時候,王大伴進來了。
“郡主,陛下今日留了議事的陸學士。如今,正等著您過去呢。”王大伴清楚景安帝的用意,笑著請她到正殿去和景安帝一同用膳。
薑昭聽到陸表兄也在,終於打起了一些精神,順手將紅珊瑚的步搖簪在頭上,又嘟著嘴巴讓金雲給她塗了些鮮豔的口脂。
王大伴樂嗬嗬地看她打扮自己,長鬆了一口氣,昨日的詭異情況嚇到了包括他在內的不少宮人。如今,郡主得了封賞,陛下也刻意留下陸侍讀哄小郡主開心,舅甥兩人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大事了。
“伴伴,我這樣好看嗎?臉上有病態嗎?”薑昭打扮好轉了一個圈兒,唯恐不濟的精神狀態被陸表兄發現。
“好看,好看,郡主是咱家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娃娃,配上那陸侍讀完全是綽綽有餘。”王大伴心裡還覺得陸照的身份配郡主低了些呢。
聞言,薑昭滿意地點點頭,去了正殿。她看到景安帝與他身側的陸表兄,先咧嘴一笑,大聲喊了一句舅舅,再撩著裙擺小跑著過去。
一張塗了胭脂的小臉上粉白中透著些紅色,完全不見昨日的狼狽與陰霾。
“跑這麼快做什麼?摔倒了怎麼辦?”景安帝拉下臉,先冷眼瞟了陸照一眼,然後招手讓薑昭坐在他身邊。
看了看她的氣色,他安心地衝著陸照擺了擺手,“天色不早了,陸卿退下吧。”
如何應對戎胡大王子已經定下,景安帝留陸照多待了一會兒便是想哄一哄小盤奴。不過,盤奴開開心心地跑過來,他的心裡又有些酸,雖然盤奴第一聲喚的是舅舅。
“微臣告退。”陸照悄悄收回放在小郡主身上的目光,躬身朝景安帝行了一禮。隨後,他垂眸退出乾清宮,經過小郡主身側的時候,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人的習慣一旦養成是十分可怕的。昨夜枕邊懷裡因為少了一個軟乎乎的小姑娘,陸照一絲睡意都無,靜靜地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
早晨到翰林院上值,他聽聞景安帝的聖旨,第一反應並不是為小郡主開心,而是擔心又發生了上輩子不曾出現的事情……帝王無緣無故的加恩,很多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猜測昨日小郡主進宮一定有變故發生,思及在盧尚書那裡聽到的陳年舊事,他進一步推測變故也許和玄冥司簡指揮使的去向有關。
玄冥司的簡指揮使於多日前悄然離京,是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算算時間,他該回來了,或許帶回來的消息和小郡主有關。
玄冥司出動定然不是好事,陛下卻突然將河洛劃到小郡主的封邑裡麵,這是在安撫還是在提前補償?
景安帝的眼皮子底下,陸照抬眼往小郡主臉上看去,黑眸一掃而過,一個呼吸的時間過後他的神色微冷。
昨日的小郡主定然哭過了,她的眼皮有些紅腫。
薑昭這廂微微垂著腦袋沒有看從她身邊過去的年輕郎君,反而等到人背向她時,她立刻抬起頭注視著他離開。
直到陸照的背影消失不見,薑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原來這句話是真的。
景安帝原原本本地將一切收在眼底,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盤奴這就不傷心了?”
聞言,薑昭連忙回過頭來討好地笑笑,“舅舅,您不生盤奴的氣了吧?”
“你好好活著,朕就不生氣。”景安帝一邊命人傳膳,一邊正色對著薑昭說道。
“嗯嗯,盤奴有舅舅有陸表兄,會努力活著的!”薑昭重重地點頭,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