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正如陸照預想到的,景安帝身為一個大權在握的帝王,立刻就想到了郭氏的背後有人指使。甚至,他想的更多,疑上了女官是得了端敏長公主的授意才將消息泄露出去。
十幾年前,景安帝就疑心宮宴上的毒和端敏長公主有關。如今,她再害自己的女兒不過是昔日重演罷了。
怒極之下,景安帝反而冷靜下來。他麵皮微微抖動,寒目看向了將一切挑開的陸照,一字一句地道,“陸明德,你很好!”
求娶盤奴的時間和時機都拿捏地剛剛好。眼下的關頭,他若下了處置安國公府的決心,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要將盤奴嫁出去。
不牽連到盤奴的身上,也不讓她受守孝所累徒增遺憾。
“陛下,臣會傾儘所能讓郡主活下去,如若不成,臣願以死謝罪。”陸照不懼他的注目,坦然地又叩了一次首。
朱紅色的官袍獵獵。
如果真的隻有三個月,他希望自己能在小郡主的身邊,成為她真正的家人。而不是遙遙地望著她凋零在公主府的深宅中,任由一群無心的“親人”傷她害她。
“陸明德,你很好。”景安帝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了一句同樣的話。
之後,他什麼都沒再說,直接揮手讓陸照退下,轉而看向難掩震驚的禁軍衛千總,厲聲吩咐他護好公主府,“今日抓的人,凡是受郭氏驅使者一律杖斃!”
禁軍衛千總應命退下。
景安帝寒著臉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又吩咐王大伴傳喚太醫院的院正覲見。
一如既往,太醫院依舊拿不出可以挽救薑昭身體的新藥方,看著瑟瑟發抖的老院正,他沒有出口怪罪,而是突然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後宮中人每日的平安脈可有孕相?”
景安帝的話音落下,不僅院正微微一愣,王大伴也心跳一滯。
“回稟陛下,並無。”院正如實回答,心中十分忐忑陛下問起此事的用意。
按理說,陛下膝下的皇子皇女不算稀薄,大公主已經兒女成雙,底下最小的有個咿呀學語的十一公主。陛下他怎麼會突然問起子嗣來?
“長信宮那邊呢?”景安帝想起自己最近的去向,開口又問。
院正依舊搖頭否認,崔皇後已近高齡,受孕難上加難。
聞言,景安帝麵無表情,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稍縱即逝。
***
隻是一個下午的功夫,玄冥司的指揮使簡知鴻帶著人就查封了數十箱所謂郭家推崇的聖書。
隨手翻了翻,他不禁嗤笑這書背後明目張膽露出的心思,“帝王乃天擇,上派有德之人輔佐之,定其位尊其為。原來,這郭家家主是把自己看作上天派來的有德之人,就連下一任皇帝的人選也要他來選定。厲害厲害,照此下去,將來本指揮使也要聽從郭家的行事。”
“指揮使,還有這本,說什麼女子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故而要從一而終不改嫁不事二夫。我等即便從武,也聽月使大人提過,所謂失節的節指的是人的氣節德行,跟名節又有何關係?如此曲解,逼死人不見血,實在可惡!”因為薑昭的身份,玄冥司中也有一小部分人是女子,見此書一派胡言,氣的臉都紫紅。
陛下親下的旨意,不少人都蠢蠢欲動地欲要上門去收拾郭家。
“可是,月使大人會不會……難做。”兩位副使其中的一位在簡知鴻麵前躊躇不前,他心中還有另外的考量,說話語氣謹慎小心。
他們清楚薑昭的身份,也知道安國公府和郭家的姻親關係。
“她豈會顧及這些?否則,郭二郎還好好地活著。”簡知鴻想到薑昭,頓了下掀著唇開口。
不知道,眼下她身體如何?前陣子忙著處理玄冥司遺留的事務,他繁忙至極,隻抽出了兩次空暇去公主府,但一次都沒見到人。
兩次中,薑昭都在沉睡。
他從天南地北尋來的靈芝等名貴補藥堆積的越來越多,仿佛再也沒有可以消耗的機會。
“讓我們放在安國公府人傳消息過來。”簡知鴻沉聲吩咐下去。
副使愣了一下開口應下了,從前那邊的人手一應都由月使大人負責。這是指揮使第一次繞過月使主動探查安國公府的消息,或者這和今日陛下的旨意有關吧。
“屬下這便讓安插在安國公府的探子來見指揮使。”
***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議事堂中那麼多朝臣都在,玄冥司又在京中大肆搜刮郭家人編製的書籍,到了夜裡,大多數的人都猜到了郭家即將大難臨頭。
就連郭家人自己也聽到了風聲,他們聚集在一起猜測是陛下猜忌太子進而降罪到他們的身上,根本想不到所有的禍端都是從郭氏的一個念頭開始的。
連夜,郭家家主親自去拜訪了高府的主事人,高貴妃的親兄長。
從他的口中得知是戶部右侍郎陸照大言不慚地彈劾郭家慫恿太子謀反,陛下才興起了讓玄冥司調查郭家的心思,心中暗恨不已!
黃口小兒,入朝不到一年的時間,憑借著景安帝的寵信,一直做到三品大員的位置。
他竟然敢將矛頭對準身為儲君的太子殿下,直言太子要謀反,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