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前,景安帝去了一趟安國公府。
見到他,安國公和端敏長公主的臉色都不甚自在。尤其得知他方從公主府見過薑昭,安國公立即開口請罪,“郭氏女膽大妄為,禍亂家宅,臣已經著人將其關了起來。”
他迅速又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生下長孫的郭氏比起來,當然是親生女兒薑昭的份量更重。
然而,景安帝嗤笑了一聲,並不吃他這一套。
若是真的關心看重,身為父親,在得知女兒身體有恙命不久矣的時候豈會還忙著分家一事來不及看女兒一眼嗎?
盤奴身邊的婢女和他原原本本稟報了這段時間,有誰去過公主府有誰又從未踏入詢問過一次……
“朕在隔壁聽著,安國公府的動靜真是熱鬨。”景安帝不鹹不淡地留下一句話,冷哼了一聲,直接拂袖離去。
端敏長公主甚至來不及開口說上一句話,看著景安帝毫不留情的背影她晃了晃身子,被剛好前來的長子薑曜扶住了。
“曜兒,皇兄他定然因為郭氏的事情怪罪我和你父親了。”端敏長公主和從前相比,雍容華貴盛氣淩人的氣質減少了許多,今時今日浮現在她臉上的更多是驚惶與焦慮。
外祖李家覆滅,母親李太後死後淪為庶人,端敏長公主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也開始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會落得慘淡的下場。而出了郭氏的事情以後,她的這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短短幾日,她憔悴了許多,即便看著自己的長孫都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她更怕看到自己的女兒薑昭,唯恐再多一個壞消息冒出來徹底地擊垮她。
“母親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呢?從前也……那麼多年都過去了。是福是禍,該來的總是要來。”薑曜臉上的神色十分淡漠,在他看來,前麵十多年的尊榮富貴終究是要還的。
欠了妹妹的,欠了陛下的,遲早一切會真相大白。
安國公府分了家,除了愧疚與他新生的長子,薑曜心中再無旁的。
二弟遠在東海,又立有功勞,想必不會受到太多的牽連,他這時總算弄明白了為何當初妹妹提議讓他外放離京,建功立業,恐怕她早就察覺到了吧。
可惜,眼前隻有他的父母還看不清安國公府已經大難臨頭,還在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還隻將陛下的態度歸罪到郭氏的身上。
薑曜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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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藥方有用,朕是直接賜婚還是再考察陸明德一番繼續提拔他?賜婚的話盤奴嘴上不說心裡應該會歡喜,可朕是天子,金口玉言,說過的話怎麼可以更改?”
禦駕進了宮門,景安帝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像是在和一旁的王大伴說話。
可王大伴識趣地一句話都沒應,他伴在天子身邊多年,早就摸清了天子的性情。
這個時候景安帝說的話已經表明他心裡做好了決定,端看著吧,如果小郡主平安渡過這一劫,陛下哪裡還會管什麼金口玉言,哪怕陸侍郎隻是個五品的小官,隻要郡主說上一聲,他也定然會同意賜婚。
不過,還有一事,如果陛下要為郡主和陸侍郎賜婚,那就代表著安國公府和端敏長公主不妙……
禦駕停在乾清宮,景安帝剛進殿換了衣服,宮人們稟報太子殿下求見。
“讓他進來。”景安帝沉下臉,已經猜到了太子為何前來。
昨日簡知鴻寫了封奏章,呈了上來,郭家人已經被他抓到了玄冥司。
太子,應該是急了、怕了。
“父皇,兒臣有一要事不得不向您稟報。玄冥司中人抓走了臨川郭氏一家老小,不僅濫用私刑還可能屈打成招。此事已然引起了諸多學子的憤怒,上百名學子的聯名書已經遞到了京兆府。郭先生素有清名,父皇,您請三思、萬萬不能隻聽有人的一麵之詞。”
太子跪下,語氣懇切,學子的聯名書是他連夜想出來的法子。
其實本來,他也可以像那次處理與孟家女鬨出的醜事一般,縮著頭將所有事情都推到郭家人的頭上。
但,東宮的謀士們全都注視著他,太子最終決定為郭先生求情。他很清楚郭先生和孟家女的份量是不同的,一旦這次他袖手旁觀,寒了底下人的心,將來還有誰會儘心儘力助他?
如果沒有郭氏下毒的內情,景安帝可能會因為他的舉動高看他一眼,然而沒有如果。
從公主府回來,知曉盤奴又將遭受一番難忍的折磨,景安帝的心裡實則憋著氣。
太子自以為懇切的一番話引燃了他的怒火。
景安帝一張臉陰沉,拿起手邊簡知鴻的奏折砸在他的身上,“孽子,看一看這裡麵都寫了什麼?朕看,你還是想想如何為自己辯解!”
短短的幾個月內,郭家為太子積攢聲名,暗中做下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
更甚者,郭家人借著東宮的名頭為自家人謀了不少私利,偏太子一無所知還一口一個郭先生。
著眼於小道無禦下之能,景安帝對太子愈發的失望看不上眼……
***
公主府,薑昭沉睡不醒,對外界的事情依舊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