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乾清宮出來,坐上出宮的馬車,薑昭自顧自在陸照的懷中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躺著,半闔著眼睛,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他的衣袖玩。
一副懶洋洋又分外閒適的小模樣。
陸照端坐其中,唇邊含著淡淡的微笑,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注視著她的舉動,也不開口說話。
偌大的馬車裡麵一片靜謐,讓守在外麵的金雲陸十等人以為他們已經睡著了。
“陸表兄,今日的舅舅真的好開心啊,我從來沒見他這麼開心過。”薑昭一待在陸照的身邊,就成了一個耐不住性子的小話嘮。陸照不說話,不一會兒她就自己小嘴叭叭叭地說的很是起興。
從自己年幼住在宮裡的時候每天都做些什麼到乾清宮的偏殿中都有些什麼東西,再說到皇帝舅舅平日裡的喜好。
一股腦兒地向陸照倒了個乾乾淨淨。
陸照耐心地聽她說著,眼眸微垂,不禁輕歎了一聲。小郡主口中的皇帝舅舅自是千般好萬般好,可上輩子她去世後怕是根本不知道景安帝最後成了那副偏執疑心重的模樣吧。
上輩子那幾年,景安帝暴戾恣睢,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誡,隻要疑心一起出動玄冥司定要抄家滅族,朝堂一片風聲鶴唳……這輩子麼,被他親手養大的小郡主還活著,總該也有一個人可以勸住他……
“陸表兄,你怎麼不說話啊?都是我一個人在說,我都累了。”陸照一直在回憶上輩子的事情,未曾開口,薑昭遲遲聽不到他的聲音,皺了皺鼻頭,用手指頭戳了戳他,不太開心了。
“今日陛下的確十分高興,但我看並不隻是因為昭昭的身孕,乾清宮的宮人們有些過於謹慎了。”陸照輕聲解釋,一隻手慢慢撫過薑昭的後腰。
薑昭身體一軟,眼睛中泛起了些許水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陸照,“乾清宮裡也有喜事?舅舅怎麼會不對我說呢?”
她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咬字吐氣十分清晰。
“興許再過些時日你我就都知道了。”陸照淡淡一笑,按照禮數和規矩,今日崔皇後也該在乾清宮接受他們的拜見。但崔皇後不但不在,陛下也未提出讓他們單獨去長信宮拜見,其中當是有些緣故。
景安帝麵帶喜氣,真心流露,便非是與崔皇後置了氣……乾清宮的喜事可能要應在崔皇後的身上。
“哼,賣什麼關子嘛。”聞言,薑昭小小扭過頭,然後眼珠轉了轉趁陸照不備一下扯亂了他的外袍,嘻嘻一笑。
現下的她倒是活潑地緊,不再是從前懨懨沒精神的樣子。
陸照任由她趴在自己胸膛上鬨自己,一隻手臂放在她的後腰處護著,眼中帶著淡淡的寵溺。
小小的一個姑娘,力氣和貓崽沒有兩樣,身上又軟乎乎的,陸首輔很樂意消受。
歡聲笑語傳到馬車外麵,金雲陸十幾人抿著唇也笑起來。方才他們還以為郡主和郎君睡著了呢。
***
薑昭和陸照回到公主府,薑曜和薑晗也已經歸來了,正和管家等人忙活著張羅即將到來的年節。
薑曜的長子薑平被放在一個木頭做的小車裡麵,黑乎乎的眼睛看到薑昭猛地一亮,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晶瑩的口水順著他張開的嘴角流下來,薑昭卻不嫌棄他臟,反而樂嗬嗬地拿了一個撥浪鼓逗他,也學著他咿呀咿呀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妹妹還是個孩子呢。”不遠,薑晗翹著二郎腿和陸照坐在一起喝茶吃點心,看到這一幕感慨了一句。
隨後,他意味不明地瞪了麵上雲淡風輕的陸照一眼,虧得這人還自詡正人君子,讓還是個孩子的妹妹婚前就懷有了身孕。
陸照麵不改色地飲了一口茶,像是根本沒聽出薑晗話裡明著暗著的指責。
“到了年後,二兄還是要儘快趕回東海,如今朝中眼紅盯著那裡的人不少。”相反,他很自然地喚薑晗為二兄,催促薑晗離京的語氣波瀾不驚。
聞言,薑晗臉皮僵了僵,說不出彆的反駁的話,畢竟陸照是好心提醒他,最後他隻能冷哼一聲,“想要摘果子也要看東海的百姓們答不答應!”
“嗯,京城局勢不明,二兄好好在東海經營吧。”陸照微微垂眸,眼中閃過一抹冷光。
薑晗還是有些天真了,利益在前,那群倀鬼哪裡會聽百姓的意見?更何況盤根錯節之下,當有人找上門,薑晗總有抹不開麵子的時候。
他們的談話剛好被換了衣服前來的薑曜聽在耳中,他皺眉沉思了片刻,開口喚了薑晗與薑昭,“今年我們一起去拜見祖母叔父,有些話要提早和他們說清楚。”
薑氏三房已經分家,薑曜儘量未讓其他兩房受到安國公府的牽連。同樣,他也不會讓二房和三房兩方的姻親關係影響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身上。
二房與高家結親,三房與隨國公府結親,一個背後是太子,一個背後是洛王。
如今,薑曜一個都不想沾。
“大哥說的不錯,我已經脫離了薑家,還是讓祖母他們知道輕重為好。”薑昭放下了逗弄薑平的撥浪鼓,點點頭。
這個新年過後,她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不會再過問薑家的任何一件事。
看著她,薑曜輕輕笑了一下,他知道妹妹的心裡有了取舍。
***
新年到來,京城中每家每戶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崇寧街上的薑府也不例外。這裡的薑府便是指的搬出安國公府後的二房,薑曜和薑晗的祖母薑家老夫人也住在這裡。
初一是祭祖的大日子,因為特殊的一些變故,薑氏族人都低調行事,安靜地待在府中並未做一些彆的事情。
但初二這天,薑府從晨起就熱鬨起來了,院中張燈結彩,人人換上新衣。這天,不僅出嫁的四娘五娘要帶著夫婿歸寧,薑曜也早早傳來消息,大房的人會過來拜年,其中包括新婚不久的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