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稟報,景安帝含笑起身便要過去,卻不想這時他身後一直充當隱形人的太子突然大踏步往前擋在了景安帝的麵前。
“父皇,兒臣有一事要稟報。”太子一改近日謹小慎微的模樣,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盯著景安帝。
若忽視掉他眉目中閃過的一抹自負自大,此時太子身上的氣勢倒真能配得上其儲君的身份。
“哦?還有何事比親蠶禮重要,要太子在這個時候攔下朕?”景安帝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手中不停地摩挲著玉扳指。
殿中的禮部官員以及一些得以參加親蠶禮的宗室皇親也看向太子,內心隱有不安。
“父皇!兒臣覺得皇後崔氏乃崔家之後,不堪為一國之母,更不配主持親蠶禮!”太子神色凜然,脫口而出的話擲地有聲,任誰也想不到他表麵這般義正言辭,實際上卻將自己的私心赤、裸、裸地表露出來。
身為薑昭的郡馬,陸照可勉強被列為宗親當中,今日的殿中,他也在。
聽到太子說這樣的話,他動了動眼皮,唇角似有若無地掀起,像是在輕輕地歎氣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你攔下朕對著朕說的便是這個?”出乎太子的意料,景安帝聽到他大逆不道的話臉色和語氣依舊平靜,甚至連手中摩挲玉扳指的動作都沒有停下。
“崔氏一族想要謀害父皇,父皇卻被崔皇後蠱惑將她放出長信宮。兒臣每每想到這裡,心中就無比擔憂父皇的安危。”太子沒有看到自己意料中的場景,呼吸重了一瞬,再度開口,語氣有些陰沉,“兒臣知曉父皇被崔皇後蠱惑,身為人子,豈能眼睜睜看著任父皇受人擺布?故而,今日兒臣便做一次逆子,為父皇除了崔氏這個禍國的妖婦!”
話罷,他屏緊了呼吸不再看景安帝的反應,直接揮手擲下一個酒杯。
酒杯被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是一個信號,殿中一大半伺候的宮人撕下了恭敬的偽裝,從袖中掏出了刀劍,對著呆若木雞的朝臣和皇親們。
他們,是太子早就安排好的人。
“護駕!”護衛在景安帝周圍的禁軍見狀也立刻拔出了刀劍,牢牢地將景安帝護在其中。
氣氛劍拔弩張,太子看了一眼殿中燃著的長香,誌得意滿地笑了一聲,“父皇乃是兒臣的親生父親,兒臣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弑父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皇又何必為了崔氏那個妖婦與兒臣生分?”
景安帝諷刺地嗤笑了一聲,看向太子的目光冰冷,“孽子行謀逆之舉,不必為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話罷,他像是覺得太子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冷漠地轉頭,甚至不欲再看他一眼。
太子沒能在景安帝臉上看到驚慌的反應,也沒有聽到朝臣皇親們或求饒或嗬斥怒罵的聲音,臉上的得意開始維持不住,咬著牙道,“父皇可能不知,今日殿中燃的香已經被兒臣換過了。今日過後,崔氏必死無疑。”
聞言,殿中終於生出一些嘈雜的聲音,一些人連忙用長袖掩麵。
陸照站在人群中,臉上的神色平靜,看著得意癲狂的太子仿佛在看一個蠢貨。
他本來因為皮相氣質就極為奪人的注目,此時不鹹不淡的反應異於彆人,直接被太子看在了眼中。
“對了,先前多次詆毀孤的戶部侍郎陸照也在這裡。父皇對他百般看重寵信,甚至隻因為他的一麵之詞就懷疑孤,誅殺郭家,讓孤陷入兩難之地。不如現在就將陸侍郎的屍首扔到殿外,也讓孤的表妹明月好好看一看。聽說明月的身體好了,經過這一嚇不知道會不會又犯起病來?”太子被陸照的眼神激怒,眼神一厲,不管不顧地竟然要先拿陸照開刀。
太子的手下聽從命令,手持利刃朝著陸照而去。
陸照就靜靜地站在那裡,不躲也不閃,淡定自若地開口問了一句話,“太子殿下就隻有這麼點兒人嗎?可惜啊。”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殿中作亂的那些人,唇角噙著一抹微笑,像是在歎息太子的無用與寒酸。
太子聞言愈加憤怒,目光陰冷地盯著他,若不是郭家倒了東宮走了一批謀士,高家又身陷牢獄,他手中豈會隻有這點人可用?不過就算隻有少數人為他所用,他還是太子,父皇死後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所以他直接用了見不得人的陰私手段,用毒提前埋伏,殺掉景安帝,以崔皇後拿捏住靖王。成功了他就能順利成為下一任的帝王,到時帝王的無上權柄在手,他便能掌握天下人的生死。
“陸侍郎還是到了陰曹地府再去可惜自己的命吧。”太子狠怒之下,已經不願再多費口舌,厲聲吩咐人動手,殺了陸照與殿中的其他人。
燃香中有毒,殿中的禁軍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太子想要殺他們輕而易舉……
***
薑昭跟在靖王的身後半步,已經離了原先休息的宮殿百米遠。
她遠遠地看到了被人團團包圍著的另一座行宮,心中一窒腳步微快,走到靖王前麵,然後站定不動。
靖王因為她的舉動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她一言不發。
“舅舅不曾虧待過你,珩表兄。”薑昭抬頭看著他,冷了冷眸,終究是掀開了那一層飄飄欲墜的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