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1 / 2)

眾人矚目的親蠶禮以這樣慘淡的結局收場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太子和高貴妃謀逆當場被誅殺,靖王強逼陛下禪位,崔皇後以腹中胎兒求情……

回去京城的路上,人人都小心謹慎地閉上了嘴巴,默不作聲,唯恐惹到了鑾車上的景安帝,招致帝王的雷霆之怒。

公主府的馬車上,薑昭耷拉著腦袋,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今日可謂是一波三折,她的身子先天不足,又懷有身孕,早早地就累了。

不僅身體很累很疲倦,心裡也悶悶地提不起來勁兒。

倚著馬車的車壁,她垂著眸子,無精打采地盯著腳下精美的地毯看來看去,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有然來。

這時,馬車停了一下,車門忽然被打開的輕微聲音讓她從低落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看過去,沒有意外,來人是她的陸表兄。

黯淡無光的眼睛亮了一下,薑昭軟軟地抬著自己的手臂,眼巴巴地望著陸照。

“傷心了?”陸照俯身上前,主動地將她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肩上,然後抱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修長的手指為她捋了捋頭發,緩緩地在她的後背揉了幾下。

薑昭立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低聲呢喃,“我沒想到他真的會那樣做。”

她將腦袋埋在陸照的懷中,說話的時候還帶著悶悶的鼻音。

陸照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說話。他知道薑昭口中的人是誰,也知道她為何傷心。

“其實,隻要他沉得住氣,太子和高貴妃倒下,過上幾年,舅舅說不準真的會將儲君的位置給他。”薑昭想到靖王被押走的時候看她的那個眼神,心中很難受。

某些時候,她是能夠理解靖王的。曾經她看著自己孱弱的身體心中也生過恨,恨那個人為什麼是她,恨所有同情憐憫的眼神。

“崔皇後有孕,靖王有此一舉並不突兀。多年籌劃很可能為一個尚在母親腹中的孩子做了嫁衣,任是誰都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陸照感受到懷中小郡主低落的心情,掀了掀眼皮,開口為她解釋。

事實上,即便沒有崔皇後腹中的這個孩子,景安帝也不會立刻封靖王為太子,上一輩子不就是如此麼?

“陸表兄是什麼時候知道靖王也要謀反的呢?都沒有和我說。”薑昭在陸照的懷中抬頭,有些哀怨地看著他。

她沒有將靖王的心結說給陸照聽,反而先一步怪上了陸照瞞著她。

陸照靠在馬車的車壁上,垂頭看她,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薑昭慢吞吞地將目光收回去,才輕聲開了口。

“靖王很早就在朝中布局了,我在東海時就察覺到了他的身影。收留了忠和鄉君的含煙就是他的人。”他提到含煙的所作所為,自然也就說到自己被流言詆毀的那次。

陸照的語氣稀鬆平常,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含煙在東海時故意接近我,我曾試探過她,並未發現她對我有意。除此之外,那便是受人指使。應該是端午節那日,靖王看出了你我之間的端倪,先是將我貶謫到東海,又是安排含煙抹黑我的名聲。”

“他不想我與你接觸,卻暴露了他在東海的布置。之後我與你成婚,他一反常態地沉寂,停下了針對我的手筆,加上崔皇後有孕,我便猜到靖王將會有一次大的爆發。”

“親蠶禮明明白白是陛下給太子和高貴妃作的一個局,但同樣對於靖王而言,這也是一次再好不過的時機。”

“先前我與靖王的部下羅將軍共事過一次,關係不錯,從他那裡發覺靖王多次與軍中將領見麵後我便進宮將猜測說給了陛下知曉。陛下安排簡指揮使率兵提前到京郊行宮,我則去見了羅將軍,同他說了幾句話。”

陸照輕描淡寫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眼神淡淡地掠過薑昭的臉。

“但我也有失算的時候,我沒想到靖王在那麼緊急的關頭先會去找你。”他話鋒一轉,沉下了聲音。

薑昭的眼睫毛顫了顫,開始有些心虛了,陸表兄先前被多次針對是因為她,他也知道靖王之前和她關係……

“因為那個時候,是我陪在他的身邊,他一直都放不下。”薑昭抱緊他,低低地吭聲。

她和陸照說,崔皇後被關在長信宮的那些年,靖王在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受了很多欺負,可他隻能隱忍。

“我有了陸表兄,他卻困在過去出不來了。”薑昭親昵地用臉蹭了蹭眼前男人的胸口,去聽他讓人安心的心跳聲。

“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靖王?”陸照凝視著她,問出了一直以來心中壓著的一個問題。

聞言,薑昭的動作停了下來,手指頭抓著他的袖子緊了緊,卻也沒有隱瞞,將曾經發生的一件事說出了口。

靖王從前有一瞬間是想要殺了她的,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沒有告訴任何人。

從她口中聽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陸照低頭,薄唇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含著心疼與憐惜。

那個時候小郡主還是一個尚在稚齡的單純小姑娘,卻直麵了最深沉的惡意。

陸照吻上來的時候,薑昭的眼睫毛顫了顫,忽然就不想說話了。

閉上眼睛,她慢慢地睡著了。

這一日,薑昭很累很累了。

***

太子謀逆當場被靖王斬殺、靖王強逼陛下禪位、崔皇後有孕,無論哪一件拎出來都是令人心驚膽戰的大事,不少人慶幸親蠶禮的名單上沒有他們的名字。

回到京城的這一夜,很少有人能安眠。太子和高貴妃謀逆,背後勢必不可能隻有高氏一門支持,連根拔起的話,京城又要迎來一次腥風血雨。此外,同靖王一起的將領被關在大牢,陛下又該如何處置?是抄家還是滅族?

次日一大早,以嚴問為首的朝廷重臣在景安帝的麵前直言不諱地提出了這些疑問。親蠶禮他們雖然沒有去,但事情的首尾已經深熟於心,親蠶禮上發生的事情若不妥善處置,定會動搖朝綱。

“太子和高氏已死,著禮部選個日子,以庶人之身葬下。至於高家,教唆太子忤逆君父,私自交易鐵器豢養私兵,罪不容恕,三代以內儘斬,九族不得為官。”

“其餘凡依附太子者,一律以謀逆之罪論處,抄家流放,三代之內不得為官。”

麵對嚴問等人的詢問,景安帝沉吟了片刻冷聲開口,目光掃過底下的臣子,不出意外,他將這件事交給了簡知鴻去辦。

經曆了太子和靖王兩遭,景安帝更加信任玄冥司,其他臣子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站在他的對立麵。唯有玄冥司,至始至終都對他忠心耿耿。

景安帝不禁想,當初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讓盤奴任玄冥司的月使,他對玄冥司可高枕無憂。

“陛下,靖王以及那些跟隨他行事的將領您要如何處置?”嚴問毫不意外景安帝隻對高家下了狠手,去年和今年朝堂的變動太劇烈了,若再死一批人,很可能會動搖國基。

朝中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要沾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純粹的剛直清廉之人壓根就不存在。

“靖王屢次立下軍功,在軍中威望頗高,陛下處置起來要再三權衡。臣私以為以功抵過最佳。”吏部尚書程立秉持著和自己門生陸照一樣的看法,都認為靖王眼下殺不得。

不過,這次陸照在公主府陪著懨懨難受的薑昭,並未上朝。

他沒有和程立通過氣,程立此時抱有和他一般無二的想法隻能說兩人的政見立場相似。

“臣附議。”其他的五部尚書也一同開口,這麼多人要是都抄家滅族,京中乃至天下都要淒風慘雨一段日子。

“朕何時說要殺了靖王?”景安帝居高臨下地睨了他們一眼,隨後深眸微闔,示意王大伴拿出了一道聖旨。

內監用渾厚響亮的聲音宣讀聖旨,殿中聽到這道聖旨內容的人都驚住了。

崔皇後如今正受帝寵且懷有身孕,靖王不會死是所有人的共識。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陛下非但沒有處置靖王,反而將甘州以北的一大片地方賜給了靖王作封地。

“……著靖王即刻去往封地,不得有任何一刻的遲緩……終身不得返京。欽此!”

甘州以北的地方不就是以窮苦寒冷為名的漠北嗎?

一些人心中斟酌,摸清了景安帝的用意,試探著詢問那些武將該如何處置。

“免去官職,流放漠北,和靖王一樣終身不得返京。”景安帝輕飄飄地開口,未提到這些人的家眷要如何處置。

但嚴問等人已經知曉這些人的家眷十有八九是要被留在京城作轄製的人質。天子已經饒了他們一命,且沒有禍及他們的家眷,這些人隻有感恩戴德的。

若他們敢生二心哪怕踏進京城一步,全天下都會指責他們乃狼心狗肺之人。

這一步棋,不得不說,景安帝將帝王心術運用到了極致。

“陛下聖明!”嚴問拜首,其餘人也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結果對所有人來說都算好事了。

***

薑昭躺在床上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從陸照的口中得知了景安帝的旨意,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靖王能留有一命是好的。

她怎麼都是不想靖王去死的,哪怕靖王曾經想要殺了她。

“下午他就要離開京城啟程去漠北,要去見一見他嗎?”陸照輕聲問她,在這個時候妥善地考慮到了她的心情。

薑昭沒有沉默也沒有停頓,搖了搖頭,“不了,用不著了。”

她不想再見靖王了,哪怕知道這一麵很有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麵。那件事情說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半點情誼可言了。

不過,有一個人她還是問了陸照兩句。

“靖王妃也要跟著他一起去漠北嗎?”薑昭有些為宋令儀可惜,靖王的心裡沒有裝下任何的女子,她甚至不認為自己也在其中。

陸照知道她和靖王妃宋令儀的關係還不錯,早就派人去打聽,聞言點了下頭,“去漠北對她而言不是壞事。據聞宋家與靖王妃的關係不好,靖王妃現在的母親是繼室。”

“幫我送一份禮給他們吧,漠北那裡荒涼,肯定缺很多東西。”薑昭的心軟,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話。

陸照應下,摸了摸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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