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走進崔皇後所在的房間,一路麵色平靜。
轉過一道薄如蠶翼的屏風,他看到安坐在膳桌前的女子,一句話都沒說,自然地走到擺放著濕帕子的托盤前,欲要淨手用膳。
斜刺裡,一雙柔美的纖纖玉手在他之前拿起了濕帕子,主動地放在了他的手中,景安帝神色頓了一下。
漫不經心地擦拭手指,他說起隨國公府派人前來的事情,“朕已經警告了淑妃,令她禁足,之後不會再有這事。”
“今日郡主同我說了,陛下會將一切安排妥當。”崔皇後嗯了一聲,親手夾了一筷子菜到景安帝的碗中。
這道炙烤蜜鵝脯恰好是景安帝喜歡的。
景安帝看了她一眼,兩口將那菜咽下,神色微緩。
等到他吃完,崔皇後又結連夾了兩道菜,無一例外全合了景安帝的胃口。
景安帝用著膳食,一句話也沒說,但反手舀了一碗清淡的羹湯,推到崔皇後的麵前。
崔皇後微微垂下頭,也將那碗羹湯喝下了。滋味,比宮中的禦膳要好。
帝後二人靜默用膳,身後王大伴眼角餘光看著,心中大喜,想著讓皇後娘娘到公主府的決定真是沒錯,小郡主最是善於洞察人心,還能任氣氛僵著不成?
一次晚膳很快就結束了,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
平常這個時候,景安帝應該坐著禦輦回宮了。王大伴命人將晚膳撤下去後,便小聲地詢問是否要起駕回宮。
景安帝聞言,看了一眼崔皇後,便要起身。
“天色已晚,陛下今夜就留下吧。”崔皇後仰頭,低聲挽留……
***
薑昭得知皇帝舅舅真的留了下來,興奮地不行,睜著眼睛一直沒有睡意。
夜深了,她穿著薄薄的寢衣不肯老實,一會兒鬨陸照,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動手動腳,一會兒又自娛自樂,在暖烘烘的房間裡麵走來走去,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仿佛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似的。
她挺著那麼大的一個肚子,陸照如何放心她一個人。沒辦法,他就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在房中晃悠。
寵溺的眼神不曾離開過她的身。
“舅舅必須要謝我!”薑昭很得意,她覺得崔皇後想開有自己的功勞。
“上次他送給嬡嬡一個項圈,這一次我也要一個項圈不過分吧。不對,項圈太重了戴著不舒服,我要舅舅內庫的那塊暖玉,紫羅蘭的,可好看了。”她越想越高興,手舞足蹈,朝陸照隔空比劃了一下。
一瞬間,陸照的眼神變了,疾步上前,長臂抱住了她。
小郡主淡粉色的裙擺上赫然有一抹鮮紅的血跡!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時刻,薑昭腹中的嬡嬡急著要出來了。
……公主府全部動了起來,張太醫和祝先生被急著挖出了被窩,安歇不久的景安帝和崔皇後也被驚醒,匆忙趕了過來。
便是遠一些的薑曜也顧不得兒子了,大步地往公主府走來。
屋內,薑昭一臉茫然地躺在床上,感受著身下傳來的陣陣疼痛,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陸照的袖子。
她這是,突然要生了?
“昭昭不怕,我們的嬡嬡很乖,隻疼這一會兒,隻一會兒。”陸照一下一下輕、吻著她的額頭,低聲安撫她。
他的眼神很冷靜,指揮著婢女熬參湯,燒熱水,親手為薑昭換了一身寬鬆的衣裙,又用濕帕子為她擦拭乾淨。
張太醫和祝玄青趕來的時候,薑昭已經喝完了一碗參湯,身上全都收拾妥當了。
“你這男娃娃,懂得還挺多。”這一刻,看到薑昭的模樣,祝玄青不怪陸照婆婆媽媽了,女娃娃氣血充足,又喝了一碗參湯,接下來應該會很順利。
“郡主,還需施一次針,旁的當安然無恙。”張太醫診了脈,也鬆了一口氣,快速地在薑昭的穴位上紮了幾下,又用艾草炙了一小會兒,退到了一旁。
他們退下,接生的穩婆進來。
而陸照依舊還在薑昭的身邊,薑昭地眼睛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過他,裡麵帶著滿滿的信任與依賴。
景安帝薑曜等人在外室等著,沒有看到陸照出來,也沒說什麼,這個關口,一切以薑昭的安全為重。
隻是他們一直沒有聽到薑昭的呼痛聲,有些坐不住了。
“郡主究竟什麼情況?為何沒有呼痛?”景安帝厲聲詢問出入的下人,他經曆過妃嬪生產,沒有呼痛聲情況可不妙。
“稟陛下,郡主一切安好,沒有呼痛是因為,因為郡主握著郡馬的手,她說這樣就不疼了。”金雲深吸一口氣,如此回答。
聞言,幾人直接愣住了。
“這個盤奴,真是該打!”景安帝哼了一聲,心下稍安。
屋中,薑昭一直看著陸照,痛到極致的時候她臉色蒼白,卻反而笑了一下,“陸表兄,以前我都沒有說過,謝謝你,讓我又活了下來。”
陸照的眼睛一下便紅了,所有的冷靜自持消失,吻了吻她的手指。
他也沒有說過,這輩子謝謝小郡主,給了他圓滿。
“……生了,生了!”
“是個粉嘟嘟的小姑娘呢。”
“什麼小姑娘?這是河洛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