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小城的天空,很藍很晴朗,沒有工業汙染產生的陰霾。
陽光投射在平安巷黑白斑駁的牆漆上,粉牆黛瓦,頹敗的磚瓦石縫,交錯的光影勾勒出飛簷的輪廓,馬頭牆上蓋著層層疊疊的青瓦,瓦片黝黑發亮,紋路細致,簷角的石魚生龍活虎,寧靜致遠。
巷深有酒香顫巍巍流出來,隔著老遠就可以聞到那讓人陶醉的酒味。
巷外兩排是高低突兀的居民樓,泛黃的牆麵,二樓一排排生鏽的防盜網,角落裡下水道垃圾。還有貼著包治百病小廣告的電線杆,樓上偷偷觀看的小腦袋,以及陽台防盜網飄出來的內衣,這些都組合成老街老巷的場景。
一張白紙折疊而成的紙飛機從巷子對麵上空掠過來,驚飛一群麻雀,飛向更遠的電線杆上,驚疑不定的探著腦袋。
紙飛機落到了地上,剛剛好就在方寧的麵前,微微有些遲疑,還是彎腰撿起了皺巴巴的紙飛機。
他拆開以後,發現紙飛機上什麼都沒有寫,隻是單純的白紙折疊起來。
方寧的腦袋裡像過了電一般,想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起來。
馬克吐溫說過,曆史不會重演,但總會有著驚人的相似。而在古希臘柏拉圖也提出過銜尾蛇概念,首尾相連,永遠處在自我吞食的狀態,無限循環。
走到巷子的儘頭,遍布青苔,返身往回走的時候,他忽然愣住了。
點點斑駁的陽光投射到地上,而光斑的落腳點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女孩,沒有任何的言語,隻是靜靜的望著他。
巷子外伸出的枝椏樹影窸窸窣窣搖晃過後光影仿若和她融為一體,麻雀嘰嘰喳喳的落到樹上,探著腦袋張望,隨後又一哄而散,像極了那個簡簡單單的夢。
而方寧所背對的巷子儘頭,透過蕭瑟的樹葉居然刻畫出斑駁刺眼的陽光,微微抬頭,那瞳線裡浮現了淡淡的光彩。
這個女孩和程曦有著截然不同的一麵,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隔著那律動的睫毛透著陽光的氣息。
然而,在回眸輾轉間,又能看到她眼中露出強烈的自信。
兩人眼神交換的一瞬間,隻是短短的眼神,就讀出了很多信息。人生若隻如初見。
方寧捏著手中的紙飛機,帶著不明就裡的意味,恍然又想到初中以前嘀笑皆非的故事,紙飛機上那句我喜歡你,造成了一個怎樣的而美麗的誤會,甚至連他本人都還些微微的悸動。
當然,也許她早已放下。
李佳佳戴著紅色的帽子,頭發從帽簷垂落,身披著淺色的大衣,斜跨著黑色的小包,手插在的口袋裡,帶著一絲冬日慵懶的味道。她很平靜,沒有路遇故人的激動,也沒有相識不見的漠然,隻有淡淡的微笑,隔著數十米的距離,頷首,道,“好久不見。”
方寧微微沉默著,究竟是多少次不聯係,才能換來一句好久不見呢?沒有能告訴他答案。
他點了點頭,“上次嶽陽之遊應該是在秋天,而現在已經是冬天了,一個季節的時間確實能算上好久不見了。”
“走一走?”李佳佳過來了,與他站在恰到好處的距離。
“好。”方寧很隨意。
兩人沿著平安巷反方向的道旁路慢慢散步,時不時有扇子般的金黃樹葉掉落下來,鋪滿整個街麵,人踩在上麵發出嘎吱的聲音。
按道理這個季節,該落的樹葉都已經落光了,可居然還有葉子掉落,方寧仰頭看了看,發現那些是銀杏樹,扇形的葉片脈絡,在光影照射下呈現不規則的波狀彎曲。
兩人邊走邊說,聊聊過去的日子,聊聊現在的生活,很多感慨無處說起,畢竟在初中時代,他們兩人還有過不愉快的經曆。
好在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也算是放下過去的糾葛。
路過天嶽大道萬彙中心八棟一樓的汨原西點,方寧一時興起,問她,“請你喝杯奶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