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修)(1 / 2)

之前抱琴告狀時,玉罄擔心元春一味容忍,以後事事都要落在後頭。

請安之後變了,玉罄簡直為元春的神勇所折服,一麵通體舒暢,一麵又暗自擔心。

上午元春才擠兌了柳貴人,難保她晚上不在皇上跟前上眼藥。主子還沒侍過寢,要先給皇上留下了一個愛搬弄口舌的印象,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不止玉罄,抱琴心裡也很忐忑。尤其是下半晌,東廂明顯的熱鬨起來。

越竹沒有避著人,整個東廂仿若過年,說是張燈結彩也不為過。抱琴幾個老是忍不住眼睛外瞟,做事都心不在焉的。

相比起來,西廂裡最安逸的就屬元春。要了一壺茶並些瓜果點心,歪在炕上看了一下午的書。

日暮時分,抱琴勸她出去轉轉,元春又溜達著出去逛了一回禦花園,看了一回魚。

等回來時,才聽說皇上並沒有來毓秀宮,而是接了柳貴人去勤政殿了。

抱琴大失所望,她憋了一下午,未嘗沒有哄著元春和皇上來個不期而遇的意思。

元春看著她笑道:“你急什麼?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隻要康泰和永正的糾紛存在一天,皇帝就忘不了她們。

“主子,咱們與柳貴人那邊不和睦,今晚要是柳貴人在皇上麵前告狀,咱們可就被動了”

“侍寢難得的機會,柳氏不和皇上花前月下,提我做什麼?”

抱琴噎了一下,小聲道:“萬一她傻呢?”

元春噗嗤一笑,說“好了,睡吧!還沒有發生的事,不必為此戰戰兢兢。

皇上日理萬機,這後宮女眷之間的口角糾紛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麼。宮中日子還長,不要自己為難自己。”

“主子說得對,東殿的行事,咱們也難與其交好。陛下聖明燭照,豈會為一二人言妄下定論。如今早早撕擼開了,以後咱們也清淨。”

此時整個後宮都對新人的第一次侍寢很感興趣,第二日一早,除了良嬪以外,大家都早早聚到交泰殿聽消息。

“聽說昨日勤政殿裡隱隱有樂聲傳來,餘音繞梁,不絕於耳。柳貴人好才情——”

“琴音即是情音,那琴聲如怨如訴,欲語還休。這柳貴人進宮不久,心中怎會有如此纏綿的情思。”說完還瞟了一眼元春,元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沒接她的話。

“柳貴人於詩詞書畫一道上還頗有所得,就是不知和惠妃姐姐比起來如何了。”

“惠妃娘娘之才你我共見,那是滴水穿石的功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柳貴人怎好比得?”

“唉,如今這宮裡是熱鬨了。我前兒才說良嬪姐姐安胎不能常常會麵,如今柳貴人承寵,不定又是一個良嬪呢!就不知多久能傳出喜訊了——”

說起子嗣,後宮眾人都各有心思。無子的盼著有子,有子的盼著多子多福。

尤其一眾潛邸老人,因為家世都不甚高,年紀又漸漸上去了,再無子女伴身,幾年之後恐怕皇帝連她們是誰都忘了。

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交泰殿慢慢沉寂下來。等到柳婉清進來的時候,人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柳婉清挨了昨日那麼一遭,自思失了顏麵,滿心裡想的都是怎麼扳回一局。

幸而召幸的旨意來的及時,昨天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又談又唱、又寫又畫,直鬨到好晚才安歇。

今日趕了個大早,就預備著交泰殿中的唇槍舌劍呢。

沒成想進來一看,眾人都跟啞了火一般。

她素來是個多思的人,看到這番情景不禁以為彆人還在笑話她家祥瑞一事。

麵上不顯,手裡的帕子卻被死死攪成一團,原本預備好的說辭也全都咽在了肚子裡。

柳氏弱質纖纖,身體本不甚康健。昨晚耗損心神大展才藝,大早上又迎著寒露走了一遭,午飯就用不進去,後半晌竟起了熱。

越竹忙著要去太醫院請人,柳婉清怕人抱怨輕狂。愣是攔住了不許她去。

東配殿裡亂做一團,西配殿的宮人們愁著皇帝那邊何時召見。二月冰雪消融之時,整個毓秀宮裡的氣氛卻熱辣辣的。

啟祥宮裡,褚香薇斜靠在榻上聽宮女穗兒回稟宮中的事。

甄太妃交代了褚香薇每日要吃上一盞燕窩,彩屏就親自蹲在爐子麵前盯著燉。

彩屏出去的這兩刻鐘,是褚香薇一天裡難得可以做些私密事的時候。

甄太妃替她討了情,胎坐穩之前不需要出現在後宮。

褚香薇現在行動都有人看著,生怕龍胎有恙。這宛如禁足一般的生活讓她非常煩悶……

尤其是養胎之後,皇帝隻來看過她兩次。而甄太妃對這個孩子異乎尋常的看重讓褚香薇心裡完全沒有底。就怕十月懷胎之後,恩寵和孩子都不再是她的。

“這次殿選上來的嬪妃中,要論容貌,那當屬賈貴人最好。可皇上卻先召幸了柳貴人,據說柳貴人才情非凡,比當年的惠妃娘娘有過之而無不及。侍寢當晚勤政殿的樂聲好些人都聽見了。”

“那今晚呢?皇上翻綠頭牌了嗎?”

“還沒有呢,瞧這天色,今晚應該不會有消息了。主子,您彆急,您肚子裡可有小皇子呢,不必與這些新人計較長短,養胎要緊!以皇上對主子的看重,隻要這胎平安落地,難保還可再晉一級。

如今四妃上的兩位都是有子嬪妃,從此就可以知道陛下是頂頂看重皇嗣的,主子隻要坐穩了。好都在後頭——”

褚香薇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很欣慰地說:“我知道,隻是這心裡悶得慌。”

“難為主子了,為了小皇子好,太妃娘娘不許咱們出去,吃食上頭也有限。不若奴婢給主子讀兩卷書,這樣既不傷眼睛,又可以解悶,如何?”

褚香薇點了點頭,勉強按捺下心裡的煩躁。

有孕以來,她常常覺得心裡憋悶,也曾疑心是衣食上麵有什麼不妥,可太醫來看了幾次都說一切安好,估摸著是悶的,隻能儘力給自己找些樂子。

柳婉清侍寢後,皇帝有兩天沒進後宮,交泰殿裡也和諧了兩天。

沒有紛爭就沒有樂子,元春早起了兩天,就開始懷念以前做貴妃的日子。

後宮之中衣食住行全仰賴皇帝,沒有聖寵就什麼也沒有。以前在文淵閣中,元春憑著從不搶功露臉與人交好,手頭花點銀子,日子還算自在。

如今封了貴人,反倒不比從前了?想了想,元春叫來抱琴細細給自己收拾了一番,打算去禦花園逛逛。

周高昱不是個沉迷後宮的皇帝,比起女人,他對朝政、民生更感興趣。後宮之中有寵的,一月不過能得召幸一兩次。

褚香薇當時一月伴駕三次,就足以讓後宮側目。

如今距離上次召幸柳氏已有五日,這幾天皇帝都沒有進後宮,後宮眾人對此習以為常。

元春卻打算去禦花園逛逛,碰運氣看能不能賺著一次偶遇。

禦花園中,春光明媚,天氣回暖,一陣暖風吹過,融融暖意裡夾雜的絲絲微涼讓人十分愜意。

元春今日換上了嬌嫩又清透的鵝黃,掩映在萬花叢中顯得分外嬌俏。

可惜今日運氣不太好,繞了一圈也沒看見皇帝。元春心裡雖然有幾分失落,但這點不如意很快被明媚的春光彌補了。

春色如許,讓遊人的心情也為之振奮舒暢。元春一邊賞景一邊慢行,不知不覺距離毓秀宮越來越遠。

交泰殿附近,路邊的玉蘭最先凋謝,桃樹粉紅的花瓣鋪成一條鬆軟的小路。

元春腳步輕快,看著自己的腳印在這鬆軟的粉色地毯上留下痕跡,又飛快地消失,玩心大發。

樹梢間或有整朵的玉蘭掉落,被早謝的桃花花瓣掩住了一半,看起來十分可愛。

不忍攀折枝上開的正好的,元春蹲下身在路旁撿了一朵,瞧了瞧還十分完好,很有興致地將其插在發間,回頭問抱琴:“好看嗎?”

抱琴皺了眉說:“姑娘,這兒花草也多,怎麼偏選了朵凋零的?這不吉利,快快取下來吧,奴婢給你折朵更好的。”

元春聽了不高興,偏頭問她:“不吉利?榮枯本是順應天時,有什麼不吉利的?你問問它們吉不吉利”說完就用帕子捧了一把落花朝抱琴身上潑去。

抱琴先還認錯閃躲,待被灑了滿身滿頭的花瓣後同樣玩心大起,也大捧大捧地向元春拋灑花瓣,主仆兩個在這場花雨中鬨得好不儘興。

不多時,元春臉上染了一抹薄紅,微微汗濕的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

抱琴也玩累了,怕元春出汗之後著了風,搶先認輸。邊給元春拭汗邊說道:“好姑娘,我輸了,咱們不鬨了,仔細叫人看見笑話。”

元春看她滿頭的汗,答應道:“你要不說掃興的話,咱們就斯斯文文地走走——”抱琴自然無有不應。

主仆兩個慢慢調整著呼吸,緩緩向前走著。

突然,橫空裡突然傳出一聲十分響亮的“啪”,顯得十分突兀。

元春頓時停住了腳,和抱琴對視了一眼,看向側前方聲音的來處。

還未見人,先聽得大肆的叫囂:“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與我論長說短。

彆說是這一枝花,就是你份例裡的釵環衣裙,我想要也儘使得!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般不長記性。成天一副喪氣的樣子,看到就讓人覺得晦氣!”

對麵那看不清麵容的女子捂著臉委屈道:“我與你同為常在,你怎可這般折辱與我?”

這是哪個蠢貨在這裡煞風景?元春看向抱琴,抱琴輕動嘴皮說了一個“孫”字。

元春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繞過花障慢慢走過去,說:“孫常在好大的威風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兩人一條,對麵那女子搶先反應過來,屈身行禮“貴人安好!”

孫氏臉上有一瞬的不自然,愣了一會兒才微蹲了蹲身道:“賈貴人安,貴人從哪裡來,一絲兒腳步聲都不曾聽到,倒叫嬪妾嚇了一跳——”

語氣嬌嗔,仿佛對先前折辱人一事毫不在意。

“不是我腳步聲輕,是你埋汰人的聲音太大。”,元春淡淡地說。

孫氏聽到元春這般指摘,頓時憤憤不平地回說:

“賈貴人有所不知,劉氏素來與嬪妾不睦。這朵花是嬪妾先看到的,想摘了送給惠妃娘娘簪鬢,偏劉氏看到了故意來爭搶。嬪妾是個急性子,一時氣不過,這才——”

話沒說完,就被元春打斷了:“我來的晚,沒看到劉常在是不是故意爭搶。但同為天子嬪妃,便是她有錯,也該報給皇後娘娘懲處,你怎可打她?

惠妃娘娘待人和氣,孫常在行事如此尖刻,這朵花便是再好,估計也難入她的眼。”

被說尖刻,孫氏一張臉立馬漲紅了,憤憤地看向元春。

元春絲毫不避忌她的目光,盯著她的眼睛問:“怎麼,孫常在不服?那不若我陪孫常在到惠妃娘娘麵前分證分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