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那墮落成惡魔的海族時,他已經把與他關押在一起的所有海族都啃得精光,隻剩下些零碎的黑色骸骨。”
“你應該知道,這世上,隻有惡魔才會靠吞噬同類來壯大自己。”
貝利爾每說一句,阿撒茲勒的臉色就越發蒼白。
等他說完,阿撒茲勒忽然轉頭看向那些正徘徊在禁魔領域中的力天使,聲音沙啞地問貝利爾,“貝利爾,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一天也變成……惡魔?”
這句話阿撒茲勒說得極為艱難,尤其是最後那個詞,仿佛耗儘了阿撒茲勒所有的力氣。
淺金色的雙眸飽含希冀地望著貝利爾,似乎希望從貝利爾那得到否定的答案,貝利爾卻半晌都沒有再發一言。
阿撒茲勒眼中的光漸漸熄滅了。
他知道,貝利爾根本不屑說謊,也不屑用謊言來欺騙他。
“可他們都是些好天使,”他輕聲對貝利爾道,“在戰爭開始前,他們連花草都不忍心傷害,是戰爭和惡魔令他們變成了這樣。他們的手上即使沾染了鮮血和殺戮,變得比從前暴力躁鬱了許多,那也不是他們的錯。”
貝利爾輕輕應了一聲。
從貝利爾那獲得認同,阿撒茲勒緊鎖的眉頭這才微微放鬆了一分,又把目光落在那些力天使身上,神色柔和極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貝利爾忽然聽他道,“貝利爾,你說,神那麼喜歡光明,為什麼會創造出惡魔那樣黑暗邪惡的存在?”
貝利爾並沒有說什麼,因為他早已經確定,惡魔根本不是上帝那個光明神的造物,而是由地獄自行孕育而生。
就連地獄,都未必是由上帝所創,而是上帝當年在混沌中分割光暗後自主生成的。
不過這兩個結論,前者是貝利爾這麼多年在地獄實地觀察發現的,後者則是貝利爾的猜想,貝利爾也並不十分確定,自然不可能把這些告知給阿撒茲勒。
好在阿撒茲勒也並不是真的想從貝利爾那得到答案,很快又繼續自語道,“神既然創造了惡魔,為什麼不好好約束他們?為什麼不把惡魔關在地獄?為什麼眼睜睜看著惡魔給這個美好的世界帶來死亡和災難?”
“神為什麼……不救救他們?”
貝利爾知道,阿撒茲勒最後說的“他們”,是那些被關在禁魔領域中的天使。
但這個問題貝利爾根本沒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雖然他曾玩笑似的想過,上帝眼睜睜看著天使在戰爭中消亡,又弄出生命之樹作為天使的轉生之地,是為了從天使那獲得更多信仰,但實際上,貝利爾卻並不覺得身為創世神明的上帝會真的如此狹隘。
不過對於上帝的真正想法,貝利爾也不得而知,隻能安慰地拍了拍阿撒茲勒的肩膀。
阿撒茲勒並沒有消沉太久,與貝利爾一同離開天使監獄時,他就差不多恢複了平日開朗的模樣,仿佛那個在禁魔領域外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天使長隻是貝利爾的錯覺。
見他如此,貝利爾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不怎麼擅長安慰天使。
天堂是個幾乎感覺不到時光流速的地方,直到有天使來告知貝利爾,天使學院中的小天使們已經完成了基礎教育,請貝利爾安排好時間,邀請他去給小天使們上課時,貝利爾才發現,原來距離那些小天使最初誕生時已經過了近百年。
貝利爾雖然不喜歡麻煩,但一旦決定做什麼,就會儘量做到最好,給小天使們上課也是如此。
身為長生的種族,小天使們的成長速度十分緩慢,百年也不過從嬰兒狀態長到了四五歲的模樣,性格都很安靜乖巧,長相也都很好看,頭腦也算不上笨,因此貝利爾對他們倒也還算喜愛。
貝利爾當年能對利維坦甩鞭子,能對貝利亞爾放養,對這些糯米團子似的小天使卻從來都沒一句重話,每次上課時神情都十分放鬆,吐字清晰,語速緩慢,有問必答,倒是讓不少有幸從課堂外路過旁聽的智天使們驚訝不已,對這些幸運的小天使都感到十分羨慕。
貝利爾是全天堂公認的對魔法本質最為了解,魔法造詣最深的天使,因此就連路西菲爾和其他幾位天使長,偶爾都會來旁聽,每次都會從貝利爾淺顯易懂內容卻極為深刻的課程中受益匪淺。
天使長們和很多智天使來旁聽的做法,讓小天使們更加認定了貝利爾殿下是全天堂最厲害的天使,一個個對貝利爾都崇拜得不得了。
因此十分莫名地,貝利爾在天使學院的人氣,竟然比身為天國副君的路西菲爾還要高出一截。
對於這樣的情況,路西菲爾不但不介意,還十分與有榮焉,每次看到貝利爾課後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天使圍住寸步難行的模樣,都會一臉笑意,然後縱容地被脫身之後的貝利爾把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揉到變形。
又過了幾百年,貝利爾再一次收到了來自海族的傳訊——
海族之王埃裡克病危,希望能見他最後一麵。
通訊水晶亮起時,貝利爾正與路西菲爾討論究竟如何在諸天光明威壓不均等的情況下,在各天建立穩定的傳送法陣。
發覺貝利爾的神色在通訊水晶暗下去後變得複雜許多,路西菲爾安慰地揉了揉貝利爾的腦袋,很快與貝利爾一同前往混沌界的海族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