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爾很快隨薩麥爾和座天使們一同到達了混沌界的大海邊。
混沌界如今三分天下,分彆被惡魔、天使和混沌界的原住民海族、精靈族所占據,惡魔大多生活在地獄峽穀周圍,海族和精靈族則生活在大海和靠近大海的森林中,天使則駐紮在這兩者的中間地帶,一則限製惡魔的擴張,二來則是為了保護海族和精靈族的安全。
薩麥爾找到莉莉絲時,莉莉絲的情況並不怎麼好。
她受了很嚴重的傷,從那些無法愈合傷口上的魔氣來看,在逃到混沌界後的日子,她應該遇到了惡魔。
貝利爾在薩麥爾身後看到莉莉絲的時候,一身狼狽的莉莉絲正背靠著一塊巨大的礁石,用撕扯下的裙子包紮腿上的傷口。
造物本無法察覺到造物主的氣息,莉莉絲卻在某個時刻突然抬頭向薩麥爾的位置看了過來,薩麥爾則在莉莉絲有所動作時悄無聲息地隱去了身形,因此莉莉絲最終隻看到了那隊隨薩麥爾同來的座天使。
暗紅的眼底閃過一絲失落,莉莉絲定定看著那些座天使,又在他們周圍和身後看了半晌,最終隻聲音沙啞地問道,“薩麥爾帶你們來的?”
她提到薩麥爾時的語氣有些奇怪,似乎早有預料,卻又仿佛暗藏著不願相信的深深的痛苦,像是在嘲諷薩麥爾,卻又像是在自我嘲解。
莉莉絲曾在火星天生活過數千年,這次隨薩麥爾來混沌界的幾個座天使都曾與莉莉絲並肩作戰,甚至與莉莉絲是朋友。
當初莉莉絲被神賜給亞當做妻子時,座天使們雖然為莉莉絲感到可惜,對神的信仰卻令他們根本不會去懷疑神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對莉莉絲來說又是否公平。
因為此,當聽聞莉莉絲竟然違背神的命令,擅自逃離伊甸園甚至離開天堂時,座天使們在擔憂莉莉絲是否會被神嚴懲的同時,也都很疑惑莉莉絲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現在,在見到如此狼狽疲憊甚至隱隱有些絕望的莉莉絲時,這些座天使才發現,莉莉絲在伊甸園這些年似乎過得並不好,也並不開心。
還有,莉莉絲竟然直呼薩麥爾殿下的名字,還如此肯定地說是薩麥爾殿下帶他們找到她的,都讓座天使們察覺到,莉莉絲對薩麥爾殿下似乎存有不小的怨氣。
想到薩麥爾殿下剛才突然隱去身形,明顯是不想讓莉莉絲看到他,其中一位曾與莉莉絲相熟的座天使很快站出身來,儘量放緩語氣對莉莉絲道,“莉莉絲,你在伊甸園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若是有難處,大可以讓負責守衛伊甸園的智天使傳信給薩麥爾殿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傻事?如今神已經知曉了你擅自逃離天堂的事,命我們來帶你回天堂,你跟我們回去好不好?”
如果可以,這些座天使並不想與莉莉絲兵戎相向,畢竟莉莉絲是他們的朋友。
莉莉絲聞言,卻驀然扯出一絲嘲諷的冷笑。
眼底的最後一絲期待和溫情終於被冷冽的海風吹散,莉莉絲毫不在意地放開手中包紮到一半的布條,從礁石上站起身來。
血跡斑斑的破爛裙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莉莉絲慢條斯理地把被風吹亂的長發彆在耳後,居高臨下地望著那些揚頭看著她的座天使,聲音輕緩,卻銳利如刀,“天堂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回去?”
“上帝當初把我賜給亞當時,沒有任何天使阻止,甚至連為我說一句話的天使都沒有。”
“我雖然是薩麥爾的造物,卻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你們的神卻隻用一句簡單的命令,就剝奪了我所有的尊嚴和自由,讓我隻能作為一個低劣男人的附庸活著!”
“憑什麼?!”
“我被送往伊甸園時,你們沒有阻止,現在又憑什麼想抓我回天堂?!”
“我又為什麼要聽從你們神的命令?!他又不是我的神!”
這話在貝利爾聽來沒毛病,貝利爾甚至有點想為這姑娘鼓掌,但那些座天使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莉莉絲雖然曾是他們的朋友,但即使是朋友,座天使們也絕不允許莉莉絲對神如此不敬,甚至出言不遜!
因為此,座天使們不得不冷下臉來嗬斥莉莉絲。
氣氛一時間頗有些劍拔弩張。
莉莉絲雖然逃離了天堂,但她被上帝封印的力量卻並沒有解封,再加上之前從惡魔手中逃脫已經令她受了許多傷,此時早已是強弩之末,對上這些全盛時期的座天使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莉莉絲眼底卻並沒有絲毫恐懼。
在發覺座天使們要動手時,她甚至笑了出來。
暗紅的眼底閃過一絲決絕,莉莉絲站在獵獵海風中,纖細的身形像是隨時會被那風吹散一樣。
她輕蔑地看向那些座天使們空無一人的身後,高聲大笑,“薩麥爾!我知道你在這裡!我也知道,你依舊不稀罕我的愛!”
“但哪又怎麼樣?!”
“我莉莉絲,這一生從始至終就隻愛過薩麥爾!”
“但即使我愛你,我也不會任由你和上帝隨意操控我的人生!”
“我既然逃離了天堂,就絕不會再回去!死也不會!”
暗紅的眼中驀然流下一行血淚,莉莉絲絕望地發現,薩麥爾竟然到此時都沒有現身。
“你這個懦夫。”她喃喃道。
“不要帶我回天堂,我覺得臟。”
呼嘯的海風席卷而來,那抹如跳躍火焰般纖細卻飄忽的身影,在所有天使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直直墜入身後的大海,轉瞬便失去了蹤影。
與莉莉絲之間那似有若無的聯係在此刻突然徹底消散了,薩麥爾不知不覺現出身來,渾身冰冷地在莉莉絲之前所在的礁石上站了許久。
“殿下……我們還要去海裡找莉莉絲嗎?”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急轉到這種地步,座天使們囁喏地問薩麥爾。
過了許久,他們才聽到薩麥爾的回答,“不用了。”
造物主與造物之間的聯係,隻在一種情況下才能解除,那就是造物身死。
他們已經逼死了莉莉絲。
薩麥爾不想讓莉莉絲生前最後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