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桂花樹上你和我(1 / 2)

金秋十月,桂子飄香。

魏晉南北朝時,不知從哪個喜歡風雅的士人開始,漢宮後苑中的貢品桂花樹先走進了官員的府邸,又進入了民間。如今已經是京中常見的景觀樹。

如今的長安,當然沒有影視劇中的雄偉美麗。

百姓的房子總是灰撲撲的,道路上鋪著石板也多泥濘,讓人不敢細究這些泥濘中的水是哪來的。

桂花如雲時,從宮門的高樓上往下眺望,長安城的街道終於有了幾分現代人想象中的韻味。

京城也有童生試。

考生入場的前一日,李玄霸給李世民補貼了點家用,花錢讓百姓把考場外的道路灑水清洗。

考場開門,李世民又從內庫裡拖出來不知道哪裡進貢的金色盔甲,讓兵卒們穿得亮閃閃的迎接考生。

大概是聽到了大唐皇帝內心的期盼聲音,考試當天是個豔陽天。

考生們進入考場的時候,紛紛抬起手擋住眼睛。

閃,太閃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玄甲兵嗎?皇帝陛下把玄甲兵都派出來了?

“玄甲兵為什麼是金色的?”

“眾所周知,陛下的玄甲兵不打仗的時候一定要是金色。其實在戰場上他也想把盔甲弄成金色,隻是打完幾場仗,金漆都掉了,又變成了玄甲。”

“真的嗎?”

小小孩童仰起與裴行儼五官相似的臉,一臉懷疑表情。

裴行儼捏了捏孩童的臉,大笑道:“不信你問李三,李三說了你總會信。”

孩童疑惑:“李三是誰?”

李玄霸道:“我。”

孩童一腳踹裴行儼小腿上:“阿兄!對我老師禮貌些!”

裴行儼笑道:“我叫他李三,他叫我裴大,怎麼不禮貌?友人之間都是這麼叫。你叫他老師,我叫他李三,我們各論各的。”

孩童一臉糾結,覺得這樣不對,但又說不出反駁的話,急得滿臉漲紅。

李玄霸笑眯眯地在一旁兜著手看裴行儼欺負比他兒子還小的幼弟。

裴行儼之前屯兵雲南,李世民叫他回來當宰輔都不回來。

本來雲南那群小國還在猶豫,不太清楚中原的情況。魏徵在南邊到處張貼告示時,順帶到裴行儼那裡見了一下雲南小國的使臣,非常溫和地告訴他們,即使是藩屬國也能在大唐科舉做官。

裴行儼等了許久的仗,就打不成了。

這倒不是雲南小國聽聞能在大唐做官十分激動,所以臣服大唐。

大唐都已經派宰輔到各地廣招人才了,看來中原肯定早就平定了,否則怎麼輪得到瘴氣叢生的嶺南?

李玄霸和李世民提起雲南的時候,習慣性地叫他們“南詔”,但其實他們現在還不是南詔。

雲南洱海那麼小一片地,實力強大彼此抗衡的小國都有六個,統稱“六詔”。

後世所說的南詔是六詔中的蒙巂詔。

開元年間,大

唐幫蒙巂詔統一六詔。因蒙巂詔在其餘五詔之南,大唐人懶得記他們太複雜的國名,就在自己的文書上把他們定名為南詔。後來南詔人自己都稱自己是南詔了。

高麗人對此應當很有感觸。大隋也嫌棄高句麗國號麻煩,所以稱呼其為高麗。高句麗抗議無果,逐漸也自稱為高麗了。

李世民的戰略思想是羈縻統治的地方拆得越細越好。

他當天可汗的時候,對待藩屬國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態度,“朕不乾涉你們,隻要向朕稱臣都是好臣子,你們自己看著辦”,好像之前那個舉兵滅國的人不是他似的。

李隆基的戰略思想是扶持親近自己的勢力。

但南詔是個白眼狼,前腳借大唐的兵統一,後腳就叛了。後來南詔在稱臣和反叛中反複橫跳,大唐內部安定他們就稱臣,大唐一亂他們就複叛,背靠著吐蕃的支援,南詔是中晚唐的老對手。

大唐在滅亡前,把吐蕃和南詔都拖死了,滅亡的時候武德仍舊充沛。

李隆基吃的虧,李玄霸定不會讓自家二哥吃,特意叮囑了二哥。

李世民攤手:“我本來就不會吃這個虧,是重孫吃的虧。就算我很努力地教導後人,但當皇帝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無能為力。”

李玄霸為二哥的灑脫大為震驚。

連子孫的錯誤決定都不能讓二哥難受,他可太難受了。人生樂趣真是越來越少了。

李世民當皇帝後日理萬機,對外夷的情報收集工作就落在了李玄霸頭上。

以前兄弟二人身邊沒有幫手的時候,李玄霸也是負責情報和後勤,現在乾回老本行了。

李玄霸直接與裴行儼對接,讓裴行儼屯兵期間多與六詔貴族交流,收集他們的信息。

中原流行修族譜,周邊小國也把修族譜當作一個時尚的事。李玄霸對喜歡把自己祖宗和姻親都列在小本子上的人十分歡迎,大大節省了他收集情報的難度。

特彆是通過梳理姻親網絡,李玄霸能輕鬆地看到對方朝堂的薄弱點,知道給哪些人送禮最合適。

獅子搏兔也需全力。中原輕視蠻夷,不太願意對蠻夷小國使用手段。但李玄霸並無中原人士的堂皇正大之氣,就算老師用戒尺敲他二哥的腦袋,他也喜歡使這些付出少見效快的陰謀詭計。

裴行儼帶著幾馬車資料回來,擔心節外生枝,徑直駛入了晉王府,美其名曰給晉王送禮。

他這樣做,當然被禦史彈劾。

李世民準了彈劾,讓裴行儼免官在家反省。

裴行儼在六詔受了大罪,差點水土不服死在六詔。這人頭鐵,病了也不肯回來。見裴行儼閒不住,剛回京又想外放,李世民乾淨利落地免了裴行儼的官,讓他在家好好養身體,順帶與幼弟裴行儉交流交流感情。

裴行儼的父親裴仁基老當益壯,在洛陽快城破的時候還得了一個老來子,取名為裴行儉。

今年裴行儉已經三歲,口齒伶俐,問題特彆多。裴仁基就沒見過每天無數個“為什

麼”的孩子,實在是撐不住√_[(,恰好李世民在到處宣揚李玄霸帶熊孩子的本事天下第一,裴仁基病急亂投醫,居然抱著三歲幼子來尋李玄霸拜師。

李玄霸早就在關注裴行儉。

在原本時空中,裴仁基和裴行儼試圖複立楊侗為帝失敗,被王世充夷滅三族。裴行儉是裴仁基遺腹子,才幸免於難。

被親戚資助,沒有親戚教導,裴行儉雖憑借父兄蔭庇求得蔭官,但轉身就發奮苦讀考上科舉明經科,成為蘇定方的部下和弟子。

李玄霸已經準備好了為裴行儉和蘇定方牽線,為這對師徒在這個時空中續結緣分。

誰知道裴仁基這麼早就受不了自己的幼子,非要給裴行儉找個老師。蘇定方現在還沒成名,自然成不了裴行儉的老師。在李世民的惡趣味下,給李玄霸下詔牽線,讓李玄霸為帶太子提前練手。

李玄霸原本撕了詔令讓他哥滾,但不知為何宇文珠一見裴行儉就十分喜歡,最終裴行儉還是來晉王府常住了。

裴仁基年紀大了渾身老病,裴行儼遠在六詔。見李玄霸肯照顧自家幼子,裴仁基便厚顏無恥地讓裴行儉每日過來蹭飯,美其名曰“服侍老師”。

李玄霸對此隻能嗬嗬。

裴行儼回來,李玄霸終於可以把這個“十萬個為什麼”小豆丁丟給裴行儼。

裴行儼被免官之後,整日一副紈絝子弟做派,帶著弟弟到處閒逛。等李玄霸有空的時候,他便來騷擾李玄霸,在李玄霸家蹭吃蹭喝,一副無賴做派。

大唐第一次科舉考試,京城士子雲集,到處都有熱鬨看。裴行儼天天拉著李玄霸出門看熱鬨,從考場開門一直看到放榜。

第一次全國自薦科舉,大唐君臣都是摸索著忙碌。李世民自科舉前一旬就開始熬夜,政務堆積如山,完全做不完。

李玄霸為避免被二哥拉壯丁,借口換季生病逃了出來。

今日放榜,李世民頂著個黑眼圈與百官一同等著大唐科舉童生試第一次唱名。

等唱名結束,大唐君臣才能暫時鬆口氣,等待會試的“大考”——會試是赴試的士子的大考,也是大唐全體君臣的大考。

而李玄霸,則和街溜子裴行儼隱藏身份來到趕考士子居住最多的坊,等著看士子們或欣喜若狂或哭天搶地。

報喜的人陸續到來,新鑄的貞觀銅錢撒得滿地都是。

裴行儉攀爬到裴行儼脖子上坐著,抱著他兄長的頭,眼神閃閃發光:“我將來也要考科舉!”

裴行儼笑眯眯道:“好啊。我憑戰功入仕,你憑才學科舉入仕,我們兄弟二人就是有門蔭也不用,隻憑自己。”

裴行儉笑得大眼睛也彎成了月牙。明明兄弟二人不常見麵,此刻表情卻如出一轍:“對!”

裴行儼盯著弟弟走進人群看熱鬨,讓裴行儉去抓灑在空中的銅幣。

李玄霸沒有跟著去。

他站在原地,將裴家兄弟二人的嬉笑收入眼底。

原時空的裴行儉是什麼模樣?

有裴家宗族養育,裴行儉的吃穿讀書肯定是不愁的,隻是不可能坐在兄長的肩膀上而已。

“喲!”

李玄霸後背被人猛拍一下,驚得差點蹦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阿玄你好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本該在宮裡等候消息的李世民躥了出來,“你不是直覺很敏銳嗎?怎麼沒發現我?”

李玄霸罵道:“誰會專門用精神力掃描你啊!你對我來說就是空氣!不存在!”

李世民點頭:“也對。”

李世民被弟弟罵成空氣還很得意,當作李玄霸在誇他。

他得意洋洋向李玄霸炫耀自己怎麼逃出宮,並讓小五待在書房假裝自己,應付群臣。

李智雲把皇帝二兄繼續當作普通二兄的後果,就是被逼著做大逆不道的事。

幸虧魏徵、房喬和杜如晦都不在,否則李世民大概要被迫下詔自省了。

“哎?他們在跳舞!我們也去!”李世民拉著李玄霸就跑。

李玄霸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被二哥拖入了人群。

他忍不住在心裡大罵,你們大唐人什麼毛病!怎麼遇到什麼喜事都喜歡載歌載舞!

“來,旋一個!”

裴行儼頂著裴行儉滴溜溜像個陀螺一樣轉了起來。

一直很安靜早熟的裴行儉就像個普通熊孩子一樣扯著嗓子尖叫歡笑。

“我必不可能輸!”

大唐的皇帝陛下一生不弱於人,鬥舞也一樣!

李玄霸破口大罵:“你自己跳你的,彆拉我!”

大唐的皇帝陛下獨斷專行,才不管弟弟跳不跳,拉著弟弟一起跳。

“哈哈哈,阿姊,叔郎都要氣得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