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我能說是誤會嗎(2 / 2)

張君政道:“我本來不該憂愁,但晉王殿下似乎為我相麵,說我該去嶺南。”

崔敦禮看著友人憂愁的模樣,又是想笑又是羨慕。

嶺南蠻荒之地,誰都不想去,他可以理解友人的憂愁。但晉王殿下的讖緯相麵本事聲名在外,哪怕博陵崔氏本宗那些清高之人也盼得晉王殿下一句點評。

晉王殿下的點評,可比魏晉時那些士人點評風光得多。

後者普通百姓可能會心生向往,但世家子弟都知道是互相吹捧。晉王殿下的點評,那可是直指真正的未來。他所評之人,無一不功成名就。

雖然也有人說這不是晉王真的會識人,而是他甄選的人才被陛下重用,所以他們功成名就。

無論事情背後真相如何,但世人追捧晉王殿下的點評是事實。

張君政居然偶遇晉王殿下,還得到晉王殿下主動透露天機。若是自己,哪怕嶺南蠻夷之地令人畏懼……

也不是很畏懼。崔敦禮的偶像是蘇武,以及那群秉承節義,願意為大漢赴死的漢使。他入朝為官後就會尋求往西域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如果換作南疆也沒什麼差彆。

崔敦禮半開玩笑道:“你不想去嶺南,換我去。我幫你完成晉王殿下的讖緯。”

張君政愧疚道:“我雖然畏懼艱苦,但也向往青史留名。如果當日貴人真是晉王殿下,我就該為去嶺南準備了。我如此追逐名利,讓崔安上看笑話了。”

崔敦禮搖頭:“嶺南瘴氣彌漫,向來是官員流放之地,你不願意去很正常。我怎可能笑話你?而想要建功立業也是人之常情,誰入朝為官不希望名留青史?”

崔敦禮明白了張君政的憂愁。

雖然張君政的憂愁沒有任何用處,但或許他隻是想確定當日那人真的是晉王,好讓自己“死心”。

這不僅是張君政畏懼嶺南的生活艱苦,更是不自信。

張君政對自己的才學能耐很有自知之明。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去了嶺南能做成什麼事業。

自己真的有那麼厲害?真的能教化嶺南?真的會在嶺南青史留名,成為後世人仰望的賢臣?

坐鎮嶺南,也算封疆

大吏了。自己哪可能成為封疆大吏?他鄉試名次平平,許多人都比自己更有才華。他甚至沒有太大的野心,在疑似晉王為他相麵前,他最大的願望也就是當個比父親稍大一點的官,不讓父親擔心自己的前程而已。

封疆大吏,教化嶺南,青史留名……張君政翻遍了史書,細細查看有類似功德的先賢功績。他越看心裡就越惶恐。

做不到啊,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崔敦禮看著友人驚魂不定的模樣,又是嫉妒又是自豪。

晉王殿下看看我啊!嶺南我真的可以!紮根一輩子都可以!

張兄不自信,我超級自信!

但他又為友人驕傲,為自己的眼光自豪。

張君政現在展現出來的才學雖在寒門士子中還算不錯,但在世家子弟中隻能說平庸。崔敦禮卻喜愛張君政的為人,認可張君政的品行,願意與張君政結交。

他的眼光果然無錯。

“如果張兄隻是想求個安心,我可以為張兄引薦族兄。族兄乃是晉王殿下的弟子,你向他描述當日所見貴人麵貌,他一定能判斷那人是否是晉王殿下。”崔敦禮提議,“若那人真是晉王殿下,張兄就不能不自信了。晉王殿下替人相麵從無錯誤。”

張君政咬牙道:“請安上為我引薦!”

“原來如此……”崔仁師聽了兩人描述後,打量張君政的目光有些酸意,“那貴人確實是我的老師。”

崔仁師自詡才華橫溢,也得過老師隻言片語的“預言”。但老師隻說自己官職很高,但功業卻很少提起。

他出身顯赫,又是老師弟子,官居高位很容易。但到了他這個層次,所想的就不是當多大的官,而是在史書中留多大的名。

且看史書中宰相眾多,為後世人所祭拜的有幾人?

他為相就該如房杜魏那樣的名相,不然就該為名臣,而不是史書中隻記錄了一筆的“某某為相”。

張君政未來的官職可能沒有自己高,但能被老師認可“教化嶺南”的功績,那張君政將來恐怕是要被嶺南人立祠拜祭的。

崔仁師調整心態,把張君政視作對手,並決定交張君政這個朋友。

對手才能成為友人,友人就該是對手。

“老師向我抱怨,當日陛下從宮裡偷跑,帶著皇後殿下與士子同樂。虞公等人連帶罰了無辜的他,他很生氣。”崔仁師是故意炫耀與李玄霸的親近。

老師在外的名聲無論是好是壞,總是有幾分神異色彩。他見到的老師雖然在正事上令人敬畏,但平時倒像是家中幼弟。

李玄霸是崔仁師的老師,比崔仁師長一輩;崔仁師卻比李玄霸大幾歲,侍奉老師的時候又難免帶著幾分兄長看幼弟的心態。

崔仁師常羨慕陛下。有這樣的兄弟,難怪陛下當了皇帝,也能堅定兄長的本心。

張君政眉頭緊皺了許久,拳頭也攥緊了許久。

崔仁師和崔敦禮靜靜等候。

半晌張君政鬆開眉頭,拱手作揖

道謝:“既然晉王殿下相信我能做到,我定不負殿下和陛下所托。若會試及第,我會主動上書,前往嶺南!”

崔仁師和崔敦禮露出笑容。

“也不一定是現在去,張郎還要做些準備,積攢些閱曆。”

“我也是以字行世,君政喚我仁師即可。你得老師點評,又與安上熟悉,我們也定能成為友人。”

三人互相恭維,結成了一輩子的深厚友誼。

……

“啊?”李玄霸從崔仁師口中得知此事後,整個人都傻掉了。

崔仁師疑惑:“當日那人不是老師?”

李玄霸:“……是我。”但我沒說他能成為封疆大吏教化嶺南青史留名啊!

李玄霸和張君政隨口聊了幾句,隻是因為張君政是張九齡的曾祖父而已。

雖然張九齡主觀上沒有做教化嶺南的事,但嶺南出了一個名相這件事本身,就能激勵嶺南自己興文教,鼓勵嶺南人走入中原。

宋朝時,福建廣東走出的進士就已經非常多,可以成為文教興盛之地。

至於張君政,怎麼說呢,張君政在廣東韶州當了一輩子的韶州彆駕,即大隋的郡丞,相當於主管行政的副市長,一輩子雖無什麼業績流傳史書,但能在韶州彆駕上乾到逝世,肯定乾得不算差。即使史書不說,李玄霸也能判斷出張君政為韶州做了許多實事。

但他問張君政去不去嶺南,隻是單純好奇張君政在韶州當官時,帶著全家入了韶州的籍,之後子孫都紮根韶州而已。

一般中原人去蠻夷之地做官,哪怕當幾十年的官,家人也是在中原祖地的。

“是的,沒錯,他將來會因為教化嶺南青史留名。”李玄霸道,“他會老逝在嶺南任上,之後全家都紮根嶺南,子孫在外做官也將家人留在嶺南,隻身前往外地。張家世代教化嶺南,成為嶺南科舉望族。”

崔仁師敬佩道:“君政品行真是令人佩服!他的子孫家風也令人羨慕!”

李玄霸道:“是啊,他家風確實不錯。曾孫還入朝為名相呢。”

崔仁師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名相?”

李玄霸點頭:“張良後人中又出現一位後人永久傳頌的張相了。”

崔仁師酸了,酸透了。

他看到朝堂上那些能臣,都放棄了當名相的奢望,張君政的後人居然是名相?!

崔仁師問道:“老師,我的後人……崔氏後人有名相嗎?”

李玄霸道:“崔氏子弟當宰相的人挺多,特彆是唐朝快滅亡的時候……”

崔仁師打斷道:“老師,老師!彆說了!”

他掩麵而逃。

李玄霸聳肩。這孩子真奇怪,你自己要問的,現在又不想聽了。

唉,算了,對晚輩且縱容些。

李玄霸本來今天沒打算進宮。二哥案牘勞形,自己進宮被二哥發現咳嗽已經好了,估計會被抓苦力。

但今日聽到的事太有趣了,李玄霸按捺不住分享欲|望,雖然會被二哥抓壯丁,還是興衝衝進宮把張君政誤會的事告訴二哥。

“二哥,你說張君政這一誤會,不會真的變成了千古名臣,被廣州……呃,就是嶺南百姓建廟立祠吧?”李玄霸樂道,“我查閱了他的試卷,他還算腳踏實地,說不定真的可以。”

這麼好笑的事,李世民卻沒有笑。

他沉著臉抽出一封文書,塞在了李玄霸手中。

李玄霸疑惑地展開文書。

薛道衡彈劾交州都督,李世民另派盧祖尚為交州都督,輔佐嶺南道總管薛道衡。

此文書乃盧祖尚所上。盧祖尚在文書中稱,雖然他已經接受了任命,但回家一想,交州太苦,便不願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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