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被迫與太子打賭 二更半合一,18w營……(1 / 2)

楊廣和宇文述所說的楚王, 名為楊素。

楊素此人在後世各種文學創作中頗有存在感,但這存在感……嗯,都有點綠意盎然。

唐代孟棨所寫筆記小說《本事詩》裡, 楊素的愛妾樂昌公主思念前夫徐德言, 楊素讓樂昌公主和前夫團聚,“破鏡重圓”。

唐代劉餗所寫筆記小說《隋唐嘉話》裡, 楊素的寵妾與李百通看上了眼,居然大咧咧地在楊素府中私通,被楊素逮個正著, 但楊素看李百通是個少年俊才,就把寵妾送給了李百通,“成人之美”。

唐末杜光庭所寫傳奇小說《虯髯客傳》裡, 楊素的歌伎紅拂又和李靖私奔了,楊素還是欣然成全了紅拂和李,又來了個“紅拂夜奔”。

這三個後世耳熟能詳的故事, 除了“破鏡重圓”據考證雖然正史無記載,但有存在的可能性之外, “成人之美”和“紅拂夜奔”都是完全虛構的。

李百藥出身博陵李氏,二十八歲就襲爵安平縣公, 是太子楊勇的通事舍人, 楊廣繼位後就被排擠外貶。李靖出身“五姓七望”隴西李氏丹楊房, 更不是《虯髯客傳》中的布衣書生。兩人都是世家子弟。

彆說兩人出身高貴,性格高傲,做不出私通私奔的事。再者, 他們看上了誰,隨口和楊素提一句,楊素就會欣然贈送美人。

雖然不知道唐人為什麼在寫小說的時候, 都熱衷給楊素頭上染點綠,但從他們總想撬楊素家的美人,翹完後還讓楊素給主角當送官送錢的貴人,就知道楊素在隋朝權勢之重。

楊素在隋文帝楊堅手下屢立戰功,在隋文帝一朝就已經位高權重,不僅自己被封越國公,其子皆因為他的功勞被隋文帝封爵。

他又助楊廣奪嫡,輕鬆幫楊廣平定漢王楊諒叛亂。楊廣對其厚賞無數。

楊素的權勢在大業元年達到了鼎盛。

而鼎盛後,盛極而衰之快,讓楊素所料未及。

當楊素助楊廣坐穩了皇位,在楊廣心中,楊素就成了影響他皇位穩定的因素。

即使楊素未有任何錯誤,還主動把弱點遞給楊廣,廣求家產美姬,甚至做出早上拆房子晚上建房子這種奇葩事,引來眾人鄙夷。楊廣還是忌憚他。

大業二年,太史令上奏楊廣“分野有大喪”。

時人都信讖緯,太史令其實不是專職的史官,而是官方“占星術士”。“分野”是先秦時傳下的占星術用語,即將天上星宿劃分成十二個星區,與地上疆域對應,以預言禍福。

隋朝的名稱取自“隨國”,與楚國同屬“翼軫”分野。隋文帝和楊廣都信這個,所以隋朝沒有楚王和楚國公。

楊廣聽了太史公的上奏後,很快就將楊素改為隋朝第一個楚國公。

楊素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漢文帝曾經率領群臣哭死舅父。楊廣此舉和漢文帝差不多,就是告訴楊素,你現在自己選擇去死,還能給自己和家族留個體麵。

於是改封楚國公後不久,楊素就生病了。

楊廣一邊派名醫去為楊素醫治,一邊暗中打探楊素的病情和對此事的反應。

聽了宇文述打探回來的消息後,楊廣心裡對楊素的怨恨有些憤怒,但楊素好歹還是順從地走上了自己給他安排好的路,楊廣大度地原諒了楊素。

隻要楊素死,他仍舊能厚待楊素的家族。

楊廣對宇文述道:“若楊素不死,朕必定除其族!”

宇文述恭敬道:“陛下請安心,楊素必是不敢不死的。”

楊廣冷哼:“希望他能識趣。”

大興城中,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得知了這件會讓朝野上下轟動萬分的事。

這時,高熲正手持書卷,敲著李世民的腦袋。

李世民很聰明,但有了小馬之後,總有點定不下心讀書,此次考校又被高熲看出了“趕工”的痕跡。

雖然李世民的功課是完成了,學識也掌握得不錯。但這時候老師教書不僅看結果,也看重過程。

態度至關重要。

李世民就是讀書態度不端正,必須被敲腦袋。

高熲離開大興時,就感到了皇帝和楊素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所以留下了人觀察楊素的動靜。

家仆前來送信時看了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眼。

高熲問道:“可是越國公的事?”

家仆抱拳:“是。”

高熲道:“越國公之事無不可被外人所知的,直說即可。”

家仆在心裡斟酌了一下語言,簡略道:“陛下改封越國公為楚國公,食邑兩千五百戶。”

高熲點頭,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家仆離開後,剛被敲了腦袋卻和沒事人似的李世民,好奇道:“老師,越國公是誰啊。”

李玄霸無語:“哥,你連越國公楊素楊公都不知道?”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說楊公我就知道了。我還知道,越國公改楚國公,是厚賞!”

李玄霸嘀咕:“本來應該是這樣。”

封王和封公中最高等的封號都是春秋戰國的“國號”。從春秋戰國時各國國力強盛,劃分王爵和公爵中的地位高低。

比如“唐國公”的“唐”是春秋不知名小國,地位就比春秋五霸“越國公”的“越”地位低。

最高等的爵位,自然是“秦晉楚齊魏燕趙韓”,“秦晉楚”又在這其中獨一檔。所以楊素從越國公改封楚國公,本應是“晉升”了。

高熲雖然年紀大了,但耳力非常好。李玄霸嘀咕得很小聲,他仍舊聽到了。

“李三郎,為何是‘本來’?”高熲問道。

他的結論和李世民一樣,所以聽完家仆傳遞的消息後就沒再在意,以為自己之前察覺的皇帝和楊素之間氣氛古怪是錯覺,這對君臣關係仍舊很親近。

但高熲已經在教導李玄霸時,見識過李玄霸在政治上異於常人的敏銳,便想聽聽弟子的意見。

李玄霸想了想,沒有藏拙:“我與二哥伴駕回洛陽東京時,太史令曾向陛下上奏,‘分野有大喪之氣’。”

李世民撓頭;“有這事?嗯……唔?想起來了!還真有!當時阿玄你就歎了口氣!我記得很清楚!”

高熲自言自語:“分野……分野……”

李世民突然驚呼一聲:“哎呀!楚國和隨國不是同一個分野嗎!”

高熲手不自覺地一鬆,書本落下。

書本還未落地,李世民條件反射地竄出去,接住了書本。

“給,老師!”李世民洋洋得意。

高熲:“……”

李玄霸:“……”

本來現場氣氛挺凝重,現在凝重不起來了。

高熲麵無表情地接過書,又在李世民腦袋上敲了一下。

李世民疑惑抱頭:“老師為何又敲我?”

高熲道:“沒什麼,就是順手。”

李世民氣呼呼地哼哼了兩聲,爬回坐榻上繼續坐著。

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腦殼。

李世民:“……乾什麼?”

李玄霸道:“看看二哥的腦殼的硬度有沒有進化。”

李世民對李玄霸威脅地揚了揚拳頭。嘲笑你哥,小心我也敲你腦袋。

李玄霸看見二哥要動手了,趕緊轉移話題:“老師,今日課程是先中斷嗎?”

高熲搖了搖頭,道:“繼續上課。今日換一堂課,我給你們講漢文帝。”

高熲繼續講課。

當他講到漢文帝給還沒死的舅舅哭喪時,李世民嘟囔道:“和陛下現在所做的事好像啊。但楊公不是陛下的寵臣嗎?”

李玄霸提醒:“二哥,聽課就好好聽。朝堂的事離我們很遙遠,想那麼多乾什麼?”

高熲道:“離你們不遙遠。李二郎,你還想到什麼?”

李世民皺眉苦思了一會兒,道:“難道楊公也是權臣,試圖在朝中一手遮天?”

李玄霸搖頭:“沒有。楊公謹小慎微。”

李世民道:“那就是楊公名聲太好,聲望太過?”

李玄霸繼續搖頭:“不是。楊公自當今皇帝繼位後,一直對外宣揚貪財好色的名聲,時人皆鄙夷。”

李世民眉頭皺得更緊:“這是本性還是自汙?無論是什麼,楊公都對陛下沒有威脅啊。雖然楊公是個很厲害的大將軍,但楊公不僅已經入朝,還已經年老。且楊公對陛下忠心耿耿……想不明白,唉,想不明白。”

高熲攥緊了手中的書,麵色仍舊平靜:“李三郎,你如何想?”

李玄霸看了高熲的表情一會兒,心裡掙紮了一下,垂首看著桌麵:“此事不在楊公是否對陛下有威脅,而在陛下心中如何想。大約是楊公功勞太大,大到了陛下看著就難受的地步。陛下對擁立他上位的功臣都如此,對原本與他有芥蒂之人不知道會如何。”

高熲在李玄霸話說了一半時,就神色大變:“三郎慎言!”

李世民愣了一下,撲上去捂住弟弟的嘴。

但李玄霸還是完整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他靜靜地抬頭直視著高熲的眼睛。

高熲與李玄霸對視。

他早就察覺了。李玄霸有一雙與七歲孩童不符的沉靜雙眼。

雖他見過許多文靜的孩子,但“文靜”“安靜”和“沉靜”是不同的。前者隻是“靜”,後者更在於“沉”。

沒有經曆許多事,不該有一雙“沉靜”的雙眼。

高熲這樣有智慧的人,不會聽不出李玄霸的意有所指。何況李玄霸說得一點都不委婉。

他又想起,太子勸他和宇文弼退一步時,似乎隱晦有提到李玄霸和李世民曾在陛下那裡聽到了什麼。

高熲道:“三郎,你是想說,陛下對我也起了殺心嗎?”

李世民看看弟弟,又看看老師,把李玄霸的嘴捂得更死了。

“怎麼可能!老師彆胡思亂想,當今陛下英明神武心胸開闊有容人之才,老師又是舉世大賢,陛下一定會厚待老師!”李世民嘴皮子飛快翻動,連珠般地說了一串。

李玄霸想把哥哥捂嘴的手扯開。他不僅沒扯開,李世民還加了一隻手。

李玄霸:【放開!你捂著我鼻子,快憋死了!】

“啊!”李世民趕緊鬆開手。

李玄霸大喘氣。

李玄霸,七歲卒於被二哥李世民捂死。

二哥,你這輩子七歲就想有殺弟壯舉了嗎!

“好了,老師不問了。”高熲連忙幫李玄霸順氣,瞪了李世民一眼,“你小心些!”

李世民癟嘴:“阿玄才該小心些。”

高熲敲了李玄霸的腦袋一下:“是啊,你也該小心些。”

李世民不癟嘴了,他咧嘴笑道:“哈哈哈,阿玄,你也被敲腦袋了。你的腦袋硬度上升了嗎?”

李玄霸:“……”二哥小氣鬼,這點口舌都要爭回來。

他道:“我以後一定小心謹慎。”

李世民插嘴:“老師,以前阿玄和我說過,以後一定的意思是,以後也不一定。”

李玄霸:“哥,你故意找我吵架是不是?”

李世民攤手:“老師,你看阿玄,他惱羞成怒了!”

李玄霸拳頭硬了。

高熲轉手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腦袋,讓他閉嘴:“都閉嘴。我看這課上不下去了。”

說完,高熲開始布置功課。

他布置了三倍的功課,連李玄霸的臉色都蒼白了。

老師這是故意懲罰他們吧!

兩個孩子垂頭喪氣地手拉手走了,沒心情吵架。

說是手拉手,其實每次都是李世民大步向前,拖著走路很慢的李玄霸往前走。

高熲捋了捋胡子,他嘀咕道:“李二郎的力氣那麼大,難道是從小拖李三郎練出來的?”

他嘀咕完,搖搖頭,失笑。

看見這一對活寶雙生子,他本來應該抑鬱的心情,都抑鬱不起來了。

高熲坐著沉思了許久,驅車去找宇文弼。

這個壞心情,他得找人分享。

雖然宇文弼當年沒有站在前太子那邊,但也沒有支持當今陛下,還多次對陛下的政策不滿。如果陛下心眼小,宇文弼一定也會被記恨。

何況,宇文弼與自己交好,一定會被自己連累。

高熲想著宇文弼可能出現的表情,苦中作樂地笑了。